当前位置:首页 >> 人物 >> 正文
郑克鲁:50年代译一部书就能买座四合院
2013年01月04日 14:37

image

image

image

image

 

  郑克鲁虽然已经退休,但是他现在还是成天待在学校里。因为他的书房(也就是他的办公室)就在学校里,平时看书、翻译甚至接待客人,都在这个书房里进行。他妻子也每天陪他待在这个书房里,毛巾、热水瓶、水果,什么都有,大有安居在书房的意思。

  书房在上海师范大学文苑楼的最高层,安静、少灰尘、视野好,平时也少有人打扰,但前段时间他翻译的《第二性》获得了今年的傅雷翻译奖,来采访的记者陡然多了起来。老先生来者不拒,还担心自己说的东西又重复了:“他们问一样的问题,我就只能回答一样的答案了。不过来做书房的还是第一次。”

  郑克鲁出生在澳门,曾祖父是著名大实业家郑观应。原以为他家世好,小时候应该读过很多书,想不到他说自己家里没什么藏书,父母对自己的读书更是毫不约束,“完全不管我的,爱读什么读什么”,以至于后来他能考上北大法语系,父母都觉得惊讶。

  研究生毕业后正好赶上“文革”,被下放到河南信阳劳动,“前面几年时间法语荒废得厉害”。后来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找来两本书——法语版的《毛主席语录》和《法汉字典》,“都背了下来!”“文革”中仅有的这两本书,反而让他的法语有了更扎实的基础,“没有这段背字典的经历,后来翻译的工作还真是不行”。

  80年代郑克鲁在武汉大学法语系担任系主任时,去法国做了两年交流学者。他现在的很多藏书,就是那时候一箱一箱从法国淘回来的旧书。“巴黎圣米歇尔大街上,到处是旧书店!”问他到底运了多少箱,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拿出一本80年代买回来的法语旧书,左拉的文学评论集,1926年出版的,整本书已经被他翻破,书脊上用透明胶带做了简单修补。“这本书是我比较珍惜的书之一。左拉的文学评论翻成中文的还很少,如果有空的话,我打算把它翻出来。”

  现在他的书房地上堆满了书,大多是这几年托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上海的书店他偶尔也会去逛逛,但几乎没找到想要的书。“法语培训中心在中国有两家法语书店,北京和上海,但是上海的这家完全比不上北京的。上海的这家开在武夷路,青少年的书居多。”

  郑克鲁是因1979年翻译巴尔扎克的《长寿药水》而走上翻译道路的,后来陆续翻雨果、大仲马等作家。他早年最喜欢的是巴尔扎克,到了晚年,慢慢地开始越来越喜欢普鲁斯特。而对于他不喜欢的作家,他就懒得翻译。有一次一家出版社想请他翻杜拉斯,被他拒绝了。“我觉得她的作品除了《情人》,其他都一般。”

  

  B=《外滩画报》  Z=郑克鲁

  

  B:最近在看什么书?

  Z:最近在看凡尔纳的《八十天环游地球》。我打算重译这本书,就开始看原版。之所以打算重译,是觉得现在市面上的译本都不大好。人们一般都觉得凡尔纳是通俗小说,语言比较简单,但是我现在看了之后才发现,凡尔纳的语言非常好,有时也很晦涩,不容易翻译的。

  B:你现在怎么买书呢?

  Z:我现在已经不大买书。实在缺什么书的话,就托朋友带。我有学生在法国,有时候我会托他给我带。有时候我还会让学校图书馆帮我订购,很多书都是图书馆帮我订购的。

  B:你买书的标准是什么?

  Z:我主要是看版本。倒不是一定要收什么珍稀的版本,而是要对翻译有用处的版本。比如我现在读的这本《八十天环游地球》,它正文后面的资料,包括对它的研究、考证就占了四分之一,我一般会收这样的版本。这对我的翻译很有用。

  B:你现在做翻译,最常用到哪本辞典类的工具书?

  Z:我用的是第二版的《小罗伯特法语词典》。这本词典真的非常好,每个词条的解释都很详细,还配有彩色插图。有很多人用《拉罗斯现代法语词典》,这本词典名气大,但是实用性来说完全比不上小罗伯特词典,很多词条的解释也没有它准确。

  B:现在翻译家的稿费是不是比不上以前?

  Z:那差得太多了!我现在翻《第二性》是千字60元,50年代时翻译一部《青年近卫军》就能买一座四合院,80年代一篇中篇小说的翻译稿费也能顶7个月工资!现在是最低了。我们这些搞翻译的,都只能全凭自己的兴趣和热情了。许多以翻译为生的年轻人,为了追求数量,也常常忽略质量,可能这也是现在翻译质量下降的原因吧!

  B:你觉得小说、诗歌和戏剧的翻译方式存在哪些不一样?

  Z:翻译和画画是有点像的,画画的时候实物放在那里,画出来既像实物又不像实物的特点。化境是一种理想状态,一篇长篇小说要达到化境谈何容易,一首短诗是有可能的。我认为译诗的自由度可以大一些,对着字翻译出来是不解决问题的,还要有诗意和美感。诗歌的形式也要传达,比如十四行诗,为了照顾韵律,形式需要变化,一变化以后就有意译在里面了。翻译戏剧的时候常用短句,也会有意译在里面。小说会好翻译一些,但是也有很多规则。翻译小说、戏剧、诗歌的要求会有些不一样。信是基础,要忠实于原文。达,表达要流畅,流畅中要包含信。雅,就是要有文采,是一步步提高的过程。再怎么神韵,再怎么化境都是由“雅”延伸出去的。译诗译得成功的很少,我自己也译过一万行诗了,我觉得十首里面有两三首译得好的已经很不错了,我挑选的诗歌也是我喜欢的,不喜欢的我不译,很难成功。

  B:有没有什么作品自己很想翻但是现在还没翻的?

  Z:莫泊桑的怪诞小说。我们一直都说莫泊桑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作家,但事实上他写了很多非现实的东西。比如他的怪诞小说,《剥皮的手》、《疯子》之类的。他晚年间歇性发疯,这些小说是他在发疯的时候想到的,清醒回来之后就写成小说。最近刚出版的我翻译的《莫泊桑中短篇小说精选》中收录了一些这种作品,但还没有完全,我是打算把它们都翻出来的。19世纪的法国作家写惊悚小说是有传统的,这一传统到了莫泊桑手里又有新的发展。莫泊桑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作家,对20世纪的作家有很大影响。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王华震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