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总裁做导演，剧本从元朝改到现代，这部今年口碑最差的华语电影是如何诞生的？

　　导演孙健君（右）在《天机·富春山居图》片场导戏。孙健君上世纪八十年代赴美留学，获得加州大学艺术硕士学位，从他身上，可以看到老一辈文艺青年对艺术的执着。

　　今年也许可以称得上国产新导演的井喷年。从年初徐峥的《泰囧》到年中赵薇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都取得了票房大捷，甚至在口碑上也不让前辈。虽说他们是处女秀，但他们都已经在影视拍摄的第一线工作多年，积累了经验和技术，变身导演，就像是站在五米的高台跳到六米；然而，若一个人想从两米的地方一下子跳到六米，那么他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孙健君就是这个站在两米台上的人。做导演之前，他的身份是派格太合环球文化传媒投资有限公司总裁。作为中国民营影视业第一个吃螃蟹者，孙健君一手创办的派格环球影视文化公司开创了我国影视传媒业中外合作的先河；他还把著名舞蹈《云南映象》首次带出国门，在五大洲进行千场巡回演出……

　　这位五十多岁的“文艺男中年”看上去西装革履、斯文儒雅，一点也没有导演应该有的强势。为自己的处女作《天机·富春山居图》做宣传的时候也不卖力吆喝，只是安静地坐在台上。说不定他是像李安一样在公众场合儒雅，却在片场暴躁呢！于是记者向影片的女主角林志玲求证。“呃……”林志玲想了好一会儿，用她那嗲嗲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孙导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耐心。

　　嗯！是的……他从来不发火……“第一次做导演的人，都会被资格老的工作人员欺负的。”刘德华说这一行就是这样的。刘德华是此片的男主角，也是片场资格最老的人，这部片子是他的第150部电影。按照华仔的描述，孙健君在片场颇有孤立无援、光杆司令的感觉：“导演是新手嘛，他有时只和副导演沟通，让副导演吩咐下去，却不直接和各部门的人说。但是各部门的人会欺负新导演，有的在玩手机，这种心理每个人都会有的……”于是刘德华在现场干起了相当于副导演和场记的活，看到有人玩手机，他就走过去说他，“至少大家还是卖我面子的！”他说道，脸上不无得意。

　　除了这个问题，新导演还会面临其他想不到的危险。《天机·富春山居图》的故事缘起于几年前轰动两岸的《富春山居图》合璧展览事件，讲述了中国元代名画《富春山居图》合璧展在即，国际黑市开出天价，日本黑帮、英伦大盗闻风而动。香港缉私署特工肖锦汉（刘德华饰），暗中执行“天机一号”计划，却深陷不白之冤，唯有尽力一搏以护家国周全。由于是谍战动作片，那么打斗戏在所难免。有经验的导演懂得怎样拍可以使演员不受伤，然而孙健君在这方面并没有经验。凑巧的是林志玲也没什么经验，导演叫她在地上滚起来，她就真滚了起来。“结果林志玲受了蛮多伤……”刘德华说。

　　《天机·富春山居图》海报。

　　现在看到的影片，是典型的谍战动作类型片。然而在一开始，剧本并不是这样的。“原本就是一个文艺片！”刘德华回忆说，“讲述了一段爱情，从元代延续到现代。”如果想知道孙健君最初的电影梦是什么样的，那么这个最初的剧本倒是很有纪念意义。“我们跟韩三平先生和刘长乐先生共同商定如果用古装戏还原这个画的古代传奇，可能不适合当代的观众，所以我们按照国际化类型片的方式来操作。”孙健君坦率地说。从古装文艺片到现代谍战片，他一共修改了123稿的剧本、剪辑了17个版本的电影。林志玲说耐心是他最大的优点，看来并不是虚夸。

　　剧本的修改、拍摄的延期，随之而来的当然是预算的大幅度上升。一开始的原始预算是0.9亿，膨胀到最终的1.6亿人民币，多出来的钱需要更多的投资人来买单，于是中影集团、寰亚、凤凰卫视都被拉了进来。孙健君是派格太合公司的老总，这个公司之前的业务是制作电视节目出售给各电视台，此次也是它首次尝试电影拍摄。拍电影和赌博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赌博要适可而止、认输便是赢；拍电影要明知无底洞，还要砸下去，若不砸下去，那么已经砸下去的便真的要泡汤了。

　　为了把砸下去的钱收回来，男女激情、打斗、视觉奇观，都是必不可少的，就一部类型片来说，这些元素如果运用得当，当然不会使人腻味。影片选择了一个和《碟中谍4》一样的视觉奇观——迪拜塔。本来就已经有很多人把刘德华拿来和汤姆·克鲁斯做比较了，这回他是逃不了再次被拿来比较的命运了，他自己倒无所谓，“我很开心他（汤姆·克鲁斯）可以撑那么多年。”他坏笑着说。

　　然而他确实曾经劝过导演不要去迪拜塔取景。一来这个“奇观”的出现频率太高，不再新鲜了；二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强的技术特效，可以做到在外墙爬”。但是孙健君坚持己见，还是去了迪拜塔。

　　最后拍成的效果是没有在外墙爬的高难度特效镜头，只有纵身往下跳的镜头，这样难度就相对小一些。“幸好最后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孙健君说。

　　孙健君上世纪八十年代赴美留学，获得加州大学艺术硕士学位，从他身上，可以看到老一辈文艺青年对艺术的执着。到了知天命之年，还能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托付给一个电影梦，着实令人敬佩。他口中总是念念有词地说着“中国式大片”，不知《天机·富春山居图》有没有达到他心目中“中国式大片”的标准。

　　B =《外滩画报》

　　S =孙健君

　　刘德华是《天机·富春山居图》的男主角，也是片场资格最老的人。该片是他的第150部电影。

　　B：你的剧本修改了这么多版本，也为电影剪辑了很多版本，主要的修改方向在哪里？

　　S：我们既不愿意拍沉闷枯燥的中国式的旧片，也不愿意拍好莱坞式的武打大片，我们希望能够做一个平衡。在人物情感、人物情怀的故事性方面，和惊天动地的打斗之间找到一个巧妙的平衡，这个平衡是我剪辑的最大处。其实所有的商业机构，包括海外发行机构，国内的发行机构都建议我剪成一个更加偏向于美国大片的大动作片。可是有很多女性观众，又认为细腻的情感、人物的情怀有可能是这个片子的另外一种风格。所以，在这种平衡方面我们做了很多纠结的选择，直到最终找了某种平衡。

　　B：这个电影是以3D格式上映的，现在很多国产片的3D效果都不大好，你们这个是直接用3D摄影机拍的还是后期转制的？

　　S：我觉得最终的3D效果好坏是认知3D的唯一标准。现在很多人都有种误解，认为只有用3D摄影机拍摄的3D，才叫真3D，才会有好结果，这是绝对错误的。3D的好效果要由三个元素来构成。一是要有导演的3D画面构成，这不是技术，景深感、带入感、侵入感和身临其境感，这四种感都是导演在创作中要统领的，包括3D的影像前后景构成，构图等等。第二：是选择最适合把3D效果做到极致的技术手段，其中就包括用3D摄影机或者是后期3D制作。2D转3D，3D制作和3D摄影是三个技术手段。这三个技术手段有选择地使用，才能保证最好的3D效果。第三个元素是要符合情节、情感的需求，而且不能超越人的生理极限。太多的出入镜会让人头晕的，所以情景感、带入感和3D观影整个过程当中生理的舒适程度同样重要。

　　B：中国电影市场正在高速发展，你觉得这个市场还存在哪些问题？

　　S：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多元化、系统性。多元化就是说中国电影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格局概念，要知道未来的电影观众需要多样化，不同类型，不同题材不同规格的影片，这些影片都要均衡地发展，不能够一股风。我们既需要接地气的小清新，也需要跟国际接轨的大制作，这样才能够走出去，同时在国内抗衡美国大片和发扬中国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的那些片子。不能说今年一批片子死定了，明年一大批起来。它必须均衡持续发展，这就要求更多的人认识到中国电影的格局，这个格局就是要多样化，要为不同的观众创造不同类型，不同题材、不同规格、不同规模的影片，而且要由系统性来保障这种不同类型的影片，都能够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B：您所说的中国式大片的内涵是什么？

　　S：我觉得中国式大片，首先是中国的主题，中国人主导，中国的情怀，中国的审美情趣。但是，必须是国际化的团队，国际化的场景，国际化的技术。不是闭关自守排外的，也不是崇洋媚外的，是一个中西合璧，是服务于中国市场，为中国的观众服务，用中国的主题这些东西，但是我们会兼容一切国际的先进经验、系统技术包括团队，包括场景、包括元素，这看起来矛盾，其实是对立统一的。中国式和国际化是一个问题的两个面。

　　声明：本文由《外滩画报》http://www.bundpic.com（转载请保留）拥有版权或由内容合作伙伴授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