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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正仁:苦练是甜
2013年11月01日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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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每一位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的戏曲演员来说,一句响彻云霄的“座右铭”:梅花香自苦寒来,应该牢牢记住。无可争辩的许多事实告诉我们,作为戏曲演员离开了“苦练”二字将会一事无成。“梅花奖”是怎么来的?是靠“走门路”还是“卖面子”?是要“耍手腕”还是“用计谋”?我看都不行,道理很简单,因为“梅花奖”是要经过千万观众的检验和严酷的舞台实践得到了他们的点头认可和批而准之才最后“算数”的。因此“梅花奖”的得来只能来自于“苦练”。

  近六十年的艺术生涯,对我来说尝尽了酸甜苦辣,它告诉我一个真理:“苦尽才能甘来”。不肯吃苦,投机取巧却忘记了“艺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道理。一天不练功,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功,老师知道;三天不练功,观众知道。可见功夫是不领情的,是靠“吃苦”才能练出来的。

  我是一位文戏演员,总以为文戏演员要比武戏演员“舒服”,吃的苦自然也要比武戏演员少得多。现在想想常常会被自己的这种“无知”感到哑然失笑,就说要想唱好戏,首先得练就一副好嗓子,而这个“练嗓”就成了文戏演员的第一道“鸿沟”,多少人在“鸿沟”面前徘徊不前。知难而退,无可奈何败下阵来。记得在文革前,我在昆曲小生中已小有成绩,由于我肯下功夫“苦练”嗓子,常常利用假期在我家乡的运河边上起早摸黑的喊嗓,认准了我老师俞振飞的好嗓子,拼命的学呀练呀,居然练得和老师的嗓音有些相像,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小俞振飞”的雅称。可是好景不长,到了大演革命现代戏的时代,我这付“好嗓子”没有了用武之地。在传统戏中唱惯了真假混合使用的“小生”,竟在现代戏中没有半点使用的价值,于是我只能演演“日本兵”、“土匪”、“特务”或稍有点分量的反面角色。一句话,以前我曾下了苦功而练出的嗓音不能用了,如果我要痴心妄想,不甘心“败下阵来”,我就得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明摆着横躺在我面前的这座“大山”,成了我“脱胎换骨”的关键因素。我不相信“先天”,我信奉“雄心”加“决心”,“苦”字会战胜“困”字。就这样,我又开始了以前练小嗓的劲头“苦练大嗓”。有一位演小丑的同行,看见我每天这样“如痴如醉”的“异想天开”,实在忍不住了,他对我说:“蔡正仁,你想把大嗓练出来,能够踏进样板团的大门,我就倒着在练功房爬三圈。”经过了三年的“苦练”,我尝够了各种“白眼”、“斜眼”,终于走进了《智取威虎山》剧组的大门。时间似乎是在和我开玩笑,好不容易我用大嗓几乎唱遍了“样板戏”中的各主要唱段,无论是“穿林海、跨雪原…”,“朔风吹、林涛吼…”,还是“狱警传…”,“朝霞映在阳澄湖上…”,我都能“运用自如”,有些唱段如“朔风吹…”等几可乱真。正在“得意忘形”之时,却不料晴天一声雷,“四人帮”被粉碎,一切颠倒了的事情又颠倒了过来。一九七八年上海昆剧团的诞生,标志着被江青扼杀了的“昆曲”再次活了过来,小生“复活”了,此时对我来说小生的“假嗓”已被“真嗓”所替代,我又面临着“脱胎换骨”的局面。“嗓子”这样东西,不是电视机中的频道开关,需要假嗓只要将频道换过去即可,而人的两种不同嗓音是需要用正确的方法进行不间断的“苦练”,它才能听命于你的“指挥”,才能为你的需要而服务。于是又一次的“革命”考验着我。我现在回忆一下那个时候的我,正因为在脑海深处的蔡正仁,实在太喜欢“昆曲小生”了,这个“阴魂”不时地强烈撞击着我,我认识到如果此时不狠下决心,那么“要为昆曲事业奋斗”就成了一句“骗人骗己”的空话。我权衡再三,没有近路,更没有巧路,只有老老实实从头再练起!于是又一轮的“长征”开始了。世间何物为最苦?——练嗓!声音的训练,不仅需有巨大的决心,还需要坚韧的耐心和不间断的信心,否则就难以为继。音色的不如意,声音的不通畅,就像魔鬼一样缠绕着我不肯离去,多少次面对着墙壁,我痛苦不堪地张大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挣扎着,坚持着…我不禁常常问自己:“蔡正仁,你何苦呢,老跟自己过不去干嘛?”这个时候“放弃”二字就会经常出现在大脑中。事实上“成功”和“失败”往往只相隔一块板、一堵墙,胜利的果实也许跳一跳就能摘下来,但是你不跳就永远只能是看着。

  如今,我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演员了,使我难以忘怀的是我还能在舞台上演唱我所钟情的昆曲。之所以能这样,还不是归功于那条“苦练”出来的“小生嗓子”,没有苦哪来的甜,这叫“苦尽而甘来”。


摄影:祖忠人

来源:上海市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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