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波早已为自己设定好未来的剧本:一望无际的公路上,有两个一往直前不断行走的旅人,走累了,就地而坐。其中一个人问:“你以前做什么的?”另一个抽了根烟说:“演戏的。”
蓝色呢大衣、米白色呢裤(Gucci)、帆布拼羊羔绒男士登山包、黑色牛皮男士登山鞋、黑色羊毛手套(Louis Vuitton)。
最近为了拍广告,吴秀波把蓄了不少时间的胡子刮掉,外表显得年轻很多,但依然脱不了一贯的“大叔”气质。“我挺喜欢自己胡茬满脸的形象。”他说。准备采访了,吴秀波看着录音笔,笑笑说:“我其实特别不善于聊天。”45分钟过去,经纪人跑来催促:“灯光都准备好了,可以拍了。”一看,这才问了4个问题。
拍摄结束后,我们再次坐下,继续访问。吴秀波缓缓地说着,你问你的,他说他的,有时停下来抽根烟,有时站起来喝口水。眼前这个年纪已经46岁的男人,眼神真挚而深邃,比起那些故作深沉的年轻人,他真有很多故事要讲。
灰白格纹大衣、Jil Sander)、格纹西装、做旧牛皮男士拎包(Berluti)、白色印花围巾(Louis
Vuitton)、黑色羊皮手套(Gucci)、黑框眼镜(TVR)。
叛逆与责任
吴秀波在外交部大院长大,父亲是个外交官。16岁,他考进铁路文工团,可体制内的生活却拴不住这匹野马。与1990年代的北漂一族毫无二致,凭借一把好嗓子,吴秀波开始驻扎酒吧,过着唱歌走穴的生活,也尝试过开歌厅和餐厅。从1995年到2002年,他换了很多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什么赚钱干什么。他出版过一张唱片,卖出了11万元的版权—当时崔健的唱片也才卖了12万。“如果至今还能维持那时候的生活状态的话,我绝不会做演员。我非常喜欢那种生活状态,到如今依然觉得留恋。”他自豪地说。
作为当时的“垮掉一代”,吴秀波对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相当熟悉。当然还有那本讲述对抗和获取的《汤姆·索亚历险记》—他至今也离不开这本书。“在酒吧驻唱时,每天晚上想唱什么,由我自己决定,底下的人你们爱干吗干吗,你们玩你们的,我唱我的。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给我送花,一定会有人喜欢我,也一定会有人为我鼓掌。”
让他真正开始了解“责任”二字的,是第一个孩子的出生。那时的吴秀波已到而立之年。“我总不能让孩子饿死吧。”他说。开始当演员的那几年,吴秀波没想过走红,他只有一个想法:有戏演,有钱拿,养家糊口。他把那种生活比喻为挤公交车—什么都能演,别把他挤下去就行。“如果超过一个月没活,我就会非常非常恐惧。演员的失业是随时随地的。下个月签不到合同,接下去几个月就是失业。”
卡通刺绣图案西装、白色衬衫、黑色卡通刺绣图案领结(Louis Vuitton)、BVLGARI B Zero
1系列、蓝色大理石三圈玫瑰金戒指。
一路熬下来,蹉跎到了40岁,吴秀波终于当上了电视剧男一号,并凭借《黎明之前》获得金鹰奖最佳男演员与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两项大奖。接下来,他的演艺路如日中天,更因在拍摄《北京遇上西雅图》而接近巅峰。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完成了对家人孩子生活需求上的责任。”说出这些话,吴秀波显得底气十足,“孩子的未来是他自己的未来,在他路上所碰到的那些障碍,我也未必是对手。那个时候我已经老了。”
安顿好家庭,吴秀波那颗流浪之心又开始萌芽。他希望回到小时候。也许是出于反叛,大院里长大的他,从小却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流浪感。那时只想翻出墙外看看,还要靠着向大人乞求。而如今,即便摆脱了金钱和名望的束缚,吴秀波依然要乞求—向家人乞求,向身体乞求。“我想对他们说,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
暗红色格纹大衣(Jil Sander)、黑色毛衣、黑色西裤(Blackbarrett by Neil Barrett)、黑色牛皮男士短靴(Louis
Vuitton)、BVLGARI B Zero 1系列、棕色大理石三圈玫瑰金戒指。
谋生与自由
吴秀波拍的第一部戏叫《立案侦查》,接下来的时候正逢穷途末路。好友刘蓓前夫张健那时救了他一把,给他一集5000元的价格—在2003年,那就是腕儿的片酬。这部戏让吴秀波挣了8万元钱,他没有出名,倒学会了做监制。第二部戏《非常道》里,吴秀波客串了个反面角色,同时承包了所有监制的活儿。拍摄到最后阶段,剧组超支60万元,他找了两个打字员,一周没睡,口述补齐了最后8集的剧本。
如果说起初拍戏是为了谋生,那么现在的拍戏则是为表达态度。当过电影监制的吴秀波更多关注影片后面作者的态度表达。“我渴望跟着他的态度成长。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如果在电影里看不到这些态度,而只有所谓的利益杠杆,那我会觉得没有太多养分。”
灰色拉链拼接呢大衣、灰色呢长裤、黑色衬衫、黑色领带(Givenchy by Riccardo
Tisci)、黑白拼色几何图案毛衣(Blackbarrett by Neil Barrett)、BVLGARI B Zero
1系列、绿色大理石三圈玫瑰金戒指。
吴秀波说,表演让他觉得是享受的时间段,是在三四年前—知名度没现在那么高,但在行内已经有了好口碑,正反派随意挑,也允许他自己改台词。“给我的片酬足以让我衣食无忧,我也开始觉得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如今得以看到每年影视圈一大半的剧本,吴秀波很清楚,哪些是他想要的、适合他塑造的以及值得他去表达的角色。制片人是他未来想尝试的职业之一,他希望通过这个角色得到某种事业上的自由—从接别人给他定下的角色,到由他选择角色,再到自己写、自己定角色,甚至完成一部作品。
他接拍最多的还是电视剧—赚钱。言语间,你能感受到他对演艺圈现状的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反思而非抱怨。“如果再遇到《北京遇上西雅图》这样的剧本,或许我就会再拍电影。”他一笑带过。
拿起与放下
谈及过去的经历,吴秀波不用“怀才不遇”或是“壮志难酬”之类的字眼来形容。他开玩笑说自己很幸运,起码依旧健康,还可以靠工作赚取这么好的收入。“顺与不顺要比较着来看,我觉得年轻时候的经历都是财富,那些纠结挣扎,那些自满自足,所有的起伏跌宕,或多或少会成为我现在心态形成的原因。”
灰色圆领大衣(Louis Vuitton)、黑白拼色几何图案毛衣(Blackbarrett by Neil Barrett)。
采访中,他反复提到,生命是一场没有出口的轮回。“父亲来了,把我带来了,然后他走了,我又把孩子带来了,然后我再走。”他把人生需要完成的使命分为三个阶段:从被人扶着走,到自己站起来;从被别人负责,到为别人负责;最终放下所有回到最初。他庆幸自己能够在完成了第一、二个阶段之后,还有喘息的机会,可以在第三阶段还未到来之前,渴望自由,期待流浪。“年轻时候的愿望是‘拿起’,我要有所建树,我要让别人知道我。人到中年后,会发现自己想要‘放下’,我想退休,我想去旅行。”他说。可他最终发现,年轻时候想的容易得到,年老时愿望却需要他放下很多。
“我在这片土地出生、成长,受恩惠于这片土地。但有一天我真的老了,还是希望能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说到这里,他流露出一些无奈:“在机场,我往往会低头疾行,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其实想想,生命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为了所谓的成功,因此一路低头疾行,当你得到了成功,完成了责任,却依旧需要低头疾行,你或多或少会觉得有点讽刺。”
他特别害怕未来某一天,有一群陌生人来到一幢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宅子前说:“那个叫吴秀波的演员现在住这儿。”在他看来,这跟瞻仰名人墓地毫无区别。他早已为自己设定好未来的剧本:一望无际的公路上,有两个一往直前不断行走的旅人,走累了,就地而坐。其中一个人问:“你以前做什么的?”另一个抽了根烟说:“演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