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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睿睿 :“一起跳舞吧! ”其实在讲怎么活着
2014年03月14日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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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著名舞蹈编导佟睿睿

  被忙碌的岁月冲淡激情、磨平棱角的白领夫妻浦生和阿囡,和芸芸众生一起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从林里跋涉着。职场倾轧、生存困惑、情感迷茫让他们承受着梦想与现实的错位、懦弱与自信的抗衡、光鲜与落寞的比照……直到有一天,在舞蹈老师优美的舞姿感召下,他们走出情感隔膜,与大家一起重拾快乐与自信——这就是由上海歌舞团有限公司倾力打造的、直面都市人生存现状和情感世界的当代舞剧《一起跳舞吧!》的主要情节。以首推“白领舞剧”新概念,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而走红国内,收获较高口碑的都市白领题材的这部舞剧,自2013年上海首演以来,已在北上广一线城市巡演近30场,并荣获第九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作品金奖、表演金奖等多个奖项。继去年在北京保利剧院成功上演后,日前,应邀2014年国家大剧院新春演出季,《一起跳舞吧!》二次晋京,再次发力搅动舞坛。该剧何以打动观众?是都市白领生存境遇让青年感同身受?是幽默轻松的情节让童叟皆欢?是一改舞剧宏大叙事惯常套路俘获了人心?还是“舞林争霸”人气选手朱洁静、侯腾飞等首席舞者领衔主演赚足了人气?本报记者日前专访了上海歌舞团特邀国家一级编导佟睿睿,试图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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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舞剧《一起跳舞吧!》直面都市人生存现状和情感世界 武奕彰 摄

  职业舞者真正能放下身段,为生活起舞,挺重要的

  记者:我听说《一起跳舞吧!》的创作源于您每天晨练时看到天坛附近聚集着大批自发跳舞的大妈而擦出的灵感火花。

  佟睿睿:其实我特别不希望作品最后落到大妈跳舞这个点上。因为落到这样世俗的一面会有利有弊。好处是让观众觉得与自己有关系,但从艺术和真正职业的角度来说,作品表达的是对生活取经的一种态度,最终如果只落到大妈跳舞上,那就没有理解作品的深意。

  记者:那么作品的创作契机究竟是什么?

  佟睿睿:首先是觉得应该做一个和这个时代有关的舞剧。另外我创作完舞剧《水月洛神》后,就觉得做了太多太沉重、太大的作品,常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特别想摆脱,想做一个简单、开心的剧。而且以往的创作似乎永远离不开死亡,不是民族存亡就是自然灾难,这次我特别想讲讲怎么活着。一直在寻找机会,有了想法后与上海歌舞团团长陈飞华聊起来,他非常认同现实观照的创作。作为转企改制的舞团,他们也一直希望做接地气、有市场的原创作品,就一拍即合了。

  其实有些时候,是生活中很多点滴启发了创作者,所以感谢生活本身,也感谢公园里那些自发起舞的人群,看到他们,你才知道原来舞蹈可以变得那么快乐,它与生活关系那么密切,而我们很多职业舞者经常把它们割裂开来,觉得专业就是专业,越来越钻进象牙塔里,越来越孤芳自赏了,所以特别想做个跟观众、跟生活有关的舞剧,就有了《一起跳舞吧!》。我们希望作品是快乐的,但快乐之外还能获得多少养料就看观众自己了。

  记者:《一起跳舞吧!》像是向观众发出舞蹈邀请,但内涵应该不止于此,您真正想传递给观众的是什么?

  佟睿睿:前些天我做相关讲座,很多人下来问我怎么开始学跳舞,其实观众没明白,所谓的“一起跳舞吧”,是希望让观众通过一种方式来解决生活中的压力。每个人都存在于这个社会,都有压力,只不过承受的各自不同,但都要通过某种方式来去排解它。我希望“一起跳舞吧”这种态度,能给观众一种开始,找到一种排解方式,可以是“一起健身吧!”等任何方式,正面乐观地面对生活。这是现实生活中。而在舞台上,我们用这种方式贴近了观众,让观众突然觉得可以看懂舞剧。以往大家常说舞剧看不懂,看得累,以致舞剧越来越少人关注。其实艺术创作就是这样,你走近观众一步,观众也向你走近一步,反之必然会失去观众。舞蹈是一个与人沟通的艺术,原本也是一个可以打破任何界限的门类。

  记者:就像舞蹈常被称为小众艺术,其实它恰恰应该如最初起源一样是最大众的艺术。《一起跳舞吧!》让人看到了舞蹈向它真正主体的回归。

  佟睿睿:是的,我们职业舞者真正能放下身段,为生活起舞,挺重要的,并不是说这样做了,舞蹈的意义就浅薄了,艺术水准就降低了。比如《一起跳舞吧!》传递的能量提供了很多励志的东西。“一起跳舞吧!”难道最终就只停留在舞台上或教室里吗?其实不是这样,而是希望人们能把跳舞这种快乐的心态放在压力重重的生活中,所以作品其实在讲怎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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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跳舞吧!》让每个身体都说话和有说服力 武奕彰 摄

  舞剧不适合讲故事,我们经常被故事拖累了

  记者:舞剧创作现实题材并不多见,且往往是宏大叙事,《一起跳舞吧!》聚焦都市小人物,锁定白领人群,让人耳目一新,“都市白领”题材在舞剧创作史上可谓开拓性尝试。

  佟睿睿:舞剧创作中现实题材特别少,又讲到当今生活、都市白领,这应该是史无前例的,我们创作时确实想尝试突破国内舞剧在这方面的空白。

  记者:与一般舞剧创作非常不同,《一起跳舞吧!》并没有遵循三一律结构,也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甚至叙事主线也不是非常集中,这种散点的演绎方式,最初您会不会担心人们对作品戏剧性的质疑?

  佟睿睿:其实就像影视剧,细想想中国的影视剧永远在叙述一个简单故事,把一个简单的故事说得特别复杂,但是日韩甚至美国影视剧常常是在说一种生活状态,未必在讲一件事,也未必把简单的事说得特别复杂。我觉得舞蹈作品也一样,所谓的戏剧冲突不一定要讲多复杂的故事,我们经常被故事拖累了,尤其是舞剧,因为舞剧不适合讲故事,或者说你要找到最适合讲故事的角度,而不是一味地去陈词,演一段,交代一下情节后再演一段,看完只是一个故事梗概而已,而没有触及灵魂。

  记者:看来这种独辟蹊径的探索正是您的匠心所在。

  佟睿睿:我觉得我们的创作其实都在找一种所谓的戏剧感。尤其这个作品,它更当代,更具有戏剧感,但我不希望是一群人托着两个角色,像我们以往的舞剧,比如一百人或几百人几乎都在烘托英雄,甚至所有的群舞都被当成演水、演山的背景,没有生命力。我觉得在都市题材、当代舞剧中,每一个个体都应该是鲜活的,所以我才选择只有30多个演员,但每个人有自己的使命。整个叙事是特别简单的故事,更多不是为叙事,但简单故事有很多外延,又可以用舞蹈将其展开在舞台上。这种探索很有意思。

  记者:您的解答验证了我的观感,即有意将故事打散,以尊重每个个体的存在,去描绘众生百态,这种尝试是需要勇气的。

  佟睿睿:有专家曾告诫我,一个舞剧如果超过4个要表达的人,一定说不明白,千万别冒这个险,可是我的创作无论如何都得超过4个人,否则怎么叫一起跳舞?当代舞剧是一个城市的众生相,而且每个人都是小角色、小人物,我觉得小人物才生动。其实我们有那么多大悲大喜和悲欢离合吗?是我们一味地想象着古人或神话传说、帝王将相的感情,却忘了我们平常百姓自己应该怎么生活,怎么活得生动和有趣。其实在百转千回中悟出那么一点,那么浅显的道理,就足以了。

  记者:通常一部舞剧动辄上百甚至几百人,而据陈飞华团长介绍,这个作品演员只有29人,全部演职员不到50人,这在舞剧史上亦属罕见。

  佟睿睿:我特别不能理解通常一说到一个大型舞剧就要上百号人,我觉得作品大不大不在于人数。为什么用了一百个人,实际演的却常常是一个人,很无趣。每个演员都是活生生的身体,要让每一个身体都说话和有说服力,所以想做这样的尝试。国外优秀的舞团,每个舞者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中国不是,中国舞团是上来一百多号人,站成一排,动动手指脚指头就叫舞蹈了。舞蹈是肢体的美感,怎么把肢体的美感呈现在舞台上,这是它独特的价值,不然找一些没有任何舞蹈基础和训练的人就完全可以完成了。

  记者:在去年第九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舞蹈诗评奖中,许多专家对《一起跳舞吧!》舞美朴素简约给予肯定,它与当下许多舞台大制作的奢华之风形成鲜明的比照。

  佟睿睿:其实这个作品的舞美,我们是有意走了一个特别极简的路线,从人物造型到舞台道具等,整个舞台都特别洗练、简洁。服装都是单款单设计,很讲究。其实算是我们的一种追求吧。现在国际上的舞台也是这样一种风格。不在作品本身下工夫豪华大制作一样不好看,最后就像贴着金纸的作品,只会看到暴发户的气质,看不到对整个作品内涵有任何提高,所以我觉得合适就好。

  记者:作为上海歌舞团转企改制后的里程碑之作,人员和舞美的精简应该也恰恰是作品能成功推向市场的优势所在。

  佟睿睿:现在对于每个院团和演出,以及走市场需求,成本是必须考虑的,包括装卸台等,在中国必须适应中国特色的市场,同时达到作品的要求。

  记者:舞蹈设计上并没有主打您擅长的中国舞,也不像许多舞剧以特定舞种贯穿始终,而是打破舞种限制,尤其是最后借助舞蹈比赛巧妙地将探戈、恰恰、牛仔舞、拉丁舞等国标舞和街舞等多种元素植入创作中。

  佟睿睿:应该说是开放的语言。既然思维都开放了,语言没必要再拘谨为古典舞剧还是纯现代舞剧。这些舞段和舞种的设计也都是为了服务人物塑造,而非表现专业和竞技性。比如胖大跳桑巴,主要是为了结合扫地的职业,理发师跳斗牛也不是为了把斗牛跳好看了,而是为了把斗牛跳得有意思,所以大家看的不是国际舞剧,各种舞蹈元素融合,构成了琳琅满目的各种表达方式。

来源:中国文艺报 作者:乔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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