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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我“嫁”给了昆曲
2014年03月31日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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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好好生活照

  “好好”,究竟是真名还是艺名?“好一个女子”,“好上加好”……谷好好,一个可以让人生发太多猜想的名字。用谷好好自己的话说,其实,这个有趣的名字仅仅是源自父母的一种期许,本是想要一个男孩,结果没能如愿,名字里寄托着老人的一种愿望。于是,虽生的女儿身,但父母从小就把她养得像个男孩子一样,英姿飒爽,性情开朗,俨然一副男儿做派。再加上常演刀马旦的缘故,谷好好自嘲“其实我就是一名‘女汉子’”。

  28年前,为了追逐自己的艺术梦想,一个刚满13岁的温州女孩,坐了整整20多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闯荡大上海。28年来,她的生命只和昆曲相约相守,一桌二椅、刀枪剑戟就是她的世界。舞台上,她唱念做打、耍刀舞枪,样样在行,活脱脱一个“女汉子”;谢幕后,她是练功房里“累不死”的“女戏痴”。如今挑起上海昆剧团重任的她,从“女戏痴”摇身一变又成了团员们眼中的“工作狂”,谷好好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现在回想起过往的一切,包括我的

  名字、经历、从艺生涯的种种,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真的很难解释,有些奇妙。”谷好好说。

  不爱文戏爱武戏

  13岁的年纪,谷好好就只身来到了上海。“我来上海的动机是‘不良’的,最初并不是抱着对昆曲的一腔热情来的。”小小年纪的谷好好怀着一份童真打量着周围的世界:上海是个大码头,可以开开眼;上海有冰激凌,有好多好吃的;到大上海了可以让家人感到荣耀。但恰恰因为从小有舞蹈打底,参加考试的谷好好竟被坐堂的京昆大师俞振飞一眼看中,从此与昆曲结下了不解之缘。

  “性格决定命运。”谈起学武旦,谷好好笑言这大概跟她自小生就了男孩子的性格有关。“开始是跟张洵澎老师学闺门旦,我总觉得那不是我该干的事,卿卿我我、扭扭捏捏的跟自己性格不合,像刀马旦那种精气神,在台上舞刀弄枪、大打出手才过瘾。”

  谷好好回忆,那时她常常上课举手说要上厕所,结果溜到隔壁的武旦班去,在窗外偷师,满脑子转的是大刀、靠旗和棍棒,似乎心中有一柄剑,有一种冲动,想去学武旦。一个偶然的机缘,她听说王芝泉老师名震全国的折子戏《挡马》里的绝活“双脚掏翎子”至今还没有学生能继承下来,就兴奋地跑去毛遂自荐,要求把这绝活学到手。

  “从小就喜欢看王芝泉老师在舞台上演《盗库银》《盗仙草》,很佩服她,怎么那么神奇、那么好的武功啊,我觉得我也可以。因为小的时候练过舞蹈,我的腰腿功特别好,好像所有的条件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似的,真真是天注定的。”谷好好说,她骨子里就是有这么一股韧劲,凡是她追求的就永不放弃,哪怕是长久地等待。“八年坐科,我从昆三班二、三年级时起,就想学武旦,一直等到六年级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王老师把我从闺门旦组借到刀马旦组,结果一借不还。我就这样走向了短发翩翩的‘女汉子’之路。”谷好好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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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好好在《扈家庄》中饰扈三娘

  得一“戏痴”的雅号

  当团长之前,谷好好在团里的生活非常简单,就是集体宿舍、上昆排练场、昆曲舞台三点一线,谷好好说:“在团里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跟老师学戏,每天不变的就是练功,从早到晚三遍功、四遍功的练。”谷好好因此得一雅号“戏痴”,同事和同行们常常亲切地称呼她是“吃不饱的谷好好,练不死的谷好好,学戏练功的胃口真大真好。”

  其实,女汉子也有柔弱、彷徨的时候,也有累得实在支撑不了的时候。对一名武戏演员来说,28年的坚守练功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曾经有那么一段,我拿着武旦刀,拿着枪,就在地毯边上走来走去,要不要练,要不要练,我暗自问自己。我知道一练起来就是两个小时,满头大汗筋疲力尽,甚至多年积下的伤痛会反复折磨你。”但谷好好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今天如果我没有练功我会有一种负罪感,就好像我作弊了一样,我会自责。”谷好好说。或许没有这样的坚持也就不会有舞台上的精彩,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说起来简单,难的是长久的坚守,更何况是一辈子,而且还是在传统戏曲面临各种挑战,某种程度上正在被边缘化、有些前路迷茫的时候,是在各种娱乐手段更加咄咄逼人、让人视线更加迷离的时候,数十年如一日的禁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这样的抉择,就显得尤为弥足珍贵。

  在我采访的过程中,谷好好说,28年的从艺经历在她的脑海里有一个瞬间的闪回,像在过电影。从她最初拎着跑鞋到王芝泉老师的刀马旦组里学戏那天起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曾放慢自己的脚步。谷好好常常疑惑,“我的时间去哪儿了,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别看一出《挡马》,一出《扈家庄》,或者一出《盗仙草》,一出《昭君出塞》,一出出戏的积累,每出戏背后都是为之付出的时间、精力和情感的投入,这是无法估量的,包括到后面的大戏《一片桃花红》《红泥关》《白蛇传》《宝莲灯》《白蛇后传》等,时间点点滴滴地流淌,汗水和泪水点点滴滴地汇聚,不变的还是谷好好那份对梦想痴痴的守望。

  从拿刀拿枪到拿话筒拿人心

  2009年,谷好好走上管理岗位。她要担起昆曲传承的重任,管好队伍、管好上海的昆剧发展。原来的自己只会站在舞台上,简单地享受观众的掌声。今天,她学会了坐在舞台下,为自己的同事和同行献上掌声。

  从一名演员到一团之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然而谷好好却来了个华丽转身。“带好一个团队不容易,那是一棵菜的精神,以前我可能是拿刀拿枪拿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拿,现在是拿纸拿笔拿话筒拿人心。”从昆大班到昆五班,要保持老艺术家们依然活跃在舞台上,要吸纳一大批新学员进团,人才梯队建设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于是,谷好好不得不面临一大堆新的事务:学财务、学行政管理,甚至还要学心理学。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提出不同要求,而最重要的是得担起出人出戏出效益的院团发展的最根本的重任。“从《景阳钟》开始,从前期的题材策划,排什么戏要酝酿,找好题材后还得经过专家论证,再请创作团队,一位一位请到,一个一个合同签下来,一份一份责任书压在自己身上,到最后什么时候落地排练还得申请资金,资金到位了,所有外请团队在上海合作得愉快否,时间保证、艺术体现如何,到哪个剧场去演出合成,请哪些专家来开会后期怎么修改,一路两年下来没停过,这叫出人出戏。”谷好好一口气述说完了一出戏是被如何磨出来的。她认为,每一个细节都决定着这出戏的命运,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一种管理思路,每一个细节都代表着一个院团的品格,所以每处细节都需要细致地去筹划、分工和实现。谷好好的辛苦没有白费,最终上昆还是把黎安推向了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的舞台,让戏曲界知道,上海昆剧团不只有个谷好好,还有个小生叫黎安。

  上海昆剧团曾经经历过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一段惨淡,唱戏的人站在台上,大幕拉开,下面的观众却寥寥无几,这样的场面,无论是小到对演员还是大到对一个剧种的传承发展都是一种伤害。因为演员离不开舞台,更离不开观众。“我们的演出不能幕一开,锣一敲就上演了,我们得卖,得吆喝,得策划,告诉观众我们的作品好在哪里。”谷好好说,让更多人了解昆曲、喜欢昆曲也是一个昆曲院团的责任。于是,推广普及策划营销昆曲,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从昆曲“周周演”,把舞台交给新人到每周末的“follow me京昆跟我学”通过会员俱乐部培养固定的“昆虫”戏迷群;从昆曲进校园到情人节档主打才子佳人戏、六一儿童节推出亲子套票等打造节日品牌再到拓展销售渠道甚至在淘宝上售票……这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今年已经40多岁的谷好好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本应是圆梦、摘果子的时候,可谷好好却选择了甘做绿叶捧着别人。身边的人常常说谷好好当了团长以后,每天的三遍功没有变,只不过晚上的练功不是在练功房而是在办公室里。因为一到晚上,谷好好办公室的灯总是亮着,从“戏痴”到“工作狂”,谷好好又得一个雅号:“拼命三郎女团长”。

  爱恨交加,是谷好好当团长后的切身感受。她说:“看到我的团员在台上演出,他们谢幕一次,我都会流泪一次。”谷好好坦言,这个泪水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也有遗憾。“我多么希望我是台上的那个演员,我也多么想拥有这么一台戏。”

  谷好好之于昆曲,用她自己的话说,“80年代,我视昆曲为一份生存;90年代,它是我的一份事业,是一种艺术追求,我要成为一名德艺双馨的好演员,把昆曲做好做强,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好上加好;从90年代后期到现在,那是我的生命,我要为之付出一生无怨无悔,这辈子我‘嫁’给了昆曲,为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来源: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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