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电影节将于6月11日揭开帷幕，幕后的工作人员早已开始忙碌。上海的40家影院将参与展映来自世界各地的400多部影片，其中303部属于“首映”。观众即将入座，影院的运营管理、检票员、文创设计等人员为这场文化惠民舞台的“装台”工作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准备阶段。
在他们眼里，上海国际电影节就像一年一度的影院大考。汗水与掌声，也见证着上海观影环境和城市服务细节的不断提升。
入场
上周四，当记者走进上海影城时，距离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发布正式排片表还有7天，距离一年一度的“开票”还有9天。但已经能感受到影院的紧张气氛。
走进上海影城，需要先出示健康码、并测量体温。两张长方桌摆在入口处，桌面上放着口罩、消毒液等防疫用品，桌旁立着一台测温仪。行人经过时，仪器上会实时跳出体温。得益于有效的疫情防控举措，影院上座率现已恢复至75%。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进入影厅，需要先完成这一套比往日复杂的检票流程。
某种程度上，新华路上的上海影城是电影节的“心脏”。一票难求的重磅展映影片、机会难得的剧组见面会、备受关注的首映片，通常最青睐上海影城。当一张张通向上海的高铁、飞机票将影迷们集聚在申城时，在上海影城观影，也早被列入了行程表。
“检票入场，是电影节对影院的第一道考验。”孙琪是上海影城的服务员，在这个影院工作了10多年，“我们要对每个顾客说，欢迎光临上海影城。疫情下，还要检查客人是否佩戴口罩、扫厅码，完成食物寄存。”她平日里的班次是做一休一，到了6月中旬的电影节，加班加点在所难免。“电影节特点是人多、场次多，我们提早一两个月做了预案。”她已经和家里提前打了招呼，把孩子安顿好。
上海影城见证了这座城市对电影的热情，也见证了各地影迷对电影的痴狂。在推出线上售票前，影迷排队购票是电影节一大盛景。“以前有人通宵来排队，每年都有一个老爷爷，带了板凳坐在门口，每年都是第一个。记者采访他，他手里的票就像扇子一样打开。”等到孙琪早上来上班，排队的人甚至还打了个弯，排到了法华镇路。这股人潮，直到下午才能“消化”完。
有几年，孙琪在售票处上班。她觉得购票的人潮多得就像赶火车似的。“在售票处，忙到连抬头都没时间。等到开完票，电影节开始了。影城更像火车站了，一波接一波的人，走了来，来了走。”
检票、巡场、门口站岗，服务员的工作繁杂琐碎。一天下来，门口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一样的问题需要对上千人反复解释。润喉糖要随身携带，有时候解释不过来，她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张嘴。“穿了这身制服，就要把服务做好。每年都有属于电影节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习惯了。”孙琪说。
上海市演艺有限公司项目运营部电影项目主管于佳也已忙碌起来。上海市演艺有限公司旗下有美琪大戏院、FANCL艺术中心艺海剧院、兰心大戏院等多家剧院。等到美琪大戏院展映片单确认后，于佳和设计师“桃太阳”就要为每部电影设计精美的纪念票根，赠送给入场观众。
纪念票根的推出，也有缓解剧院入场压力的目的。对于美琪大戏院而言，一年中95%的档期身为“剧场”，只有电影节期间以及几个周末，会摇身一变成“影院”。“在剧院看演出的人，会提前一个小时进场，这是看剧的习惯。看电影，很多人习惯卡点取票，而美琪又是千人厅，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观众入场，时间会比较紧张。”于佳想了个办法，映前20分钟开始发放纪念票根，凭当场电影票领取，每场100张，送完即止，“如果有两三百位观众能提前取票，入场压力会小很多。”同时，纪念票根也隐含另一重想传递给影迷的信息——“我们把精美的剧照提供给你，请你不要屏摄”。
放映
电影节期间，上海影城1号厅通常用来放映大片，2号厅则举办金爵奖影片首映和见面会活动。刚来时第一年，孙琪眼见一位男明星参加完首映去了厕所，接着就有一帮小姑娘将男厕门口堵个水泄不通。再往后，这样的场面见多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十几年下来，再特别的也觉得不特别了。”
但有一点还是特别的，每场电影放映结束后，观众会集体鼓掌。对于“鼓掌”这件事，天山电影院运营助理杨晓峰有一番特殊的体会。
大约两年前，两名观众在一场电影节放映中起了一场小冲突。一名中年男子观影时，口中一直念念有词，邻座的年轻人觉得太吵，两人情绪上来，发生了争执。“相比平时放映，电影节专业观众占比更大，而且就是特地为某场电影赶过来的，对观影环境、服务质量要求更高。”
发生争执的两个人都坐在第一排，会影响到其他观众观影。杨晓峰忙对两人安抚情绪、隔开座位，并派了一位影院场务默默看着他们。没多久，中年男子再度发出声音，另外一个人隔着座位又和他吵了起来。“我们见那名中年男子情绪激动，有发生肢体冲突的可能，为了不影响其他观众，最后只得决定，请他离开影厅。”
没想到，请君离席后，全场观众鼓起了掌。突如其来的掌声让杨晓峰有些不好意思，也让他意识到，这一掌声是对他们维护观影秩序的肯定。“电影放映结束后观众都会自发鼓掌，是电影节和平时最大的区别。一部分掌声献给电影主创，是对影片质量的肯定。我们有时候私心觉得，也许一部分也是献给现场工作人员，能让放映完整、安全地结束。”
电影节放映时会有专门的字幕屏放映字幕，字幕员坐在最后一排，人工把字幕打在屏幕上。有时候发生电脑卡顿，会出现字幕不同步的情况，需要现场工作人员及时处理。“看不到字幕，观众会拍手。如果故障比较严重，我们会用亮灯的方式示意，告诉观众正在处理，等处理完了，再暗灯做好解释。”放映时，孙琪会坐在影厅专门的位置上，随时监控字幕情况。她未必能全部听懂外文台词，但凭借多年的经验，能够从情节、语气和观众反应中感知到字幕是否对版。好在，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生过放映故障。
每次影片放映结束，掌声响起，说明电影放映完整，没有出现故障。这时孙琪都觉得很开心。“开心是很简单的事情，能安全放映完一天，就是我工作上的成就。观众能开开心心进来看完电影，就是我最大的获得感。”
影院“售后”服务
上影节每天的场次都是固定的，首场放映时间一般在早上9时，末场通常在晚上10时。有些人会购买多个场次的影票，杨晓峰常见到赶时间的影迷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去看下一场电影。能否让客人不饿肚子，更加安心、舒适地享受电影？今年，天山电影院的咖啡吧将在电影节期间提供速食米饭，解决观众赶场时的用餐需求。“电影节也是我们的一次大考，每年我们都不断总结去年的经验，在服务上做到越来越细致，也把电影节期间服务提升的细节化入日常中。”
很多观众每年都来，影院的工作人员总能记住一些熟面孔，有时会聊几句当天电影的内容，就像是因为电影而结缘的朋友。
有一位坐轮椅的女孩每年都来电影节观影，每次都是父母送过来，再接她回去。她在影院看一天，父母就等她一天。孙琪记着这位客人，每次看到她，都会热情地接待她入场，并帮她的父母找到一个舒适的等待区域，这是他们小小的VIP。
“有不少影迷平时工作忙，会为了电影节请假调休来观影，还有很多周边城市、外地观众拉着行李箱来影院。”看到影迷对电影节的热情，上海市演艺有限公司场地运营部服务主管、剧场主管陈洪觉得很感动。
FANCL艺术中心艺海剧院平时以舞台剧演出为主，去年开始参与电影节展映。陈洪发觉，观众对观影环境的要求比看舞台剧更高。比如演出是允许有“视线遮挡位”售卖的，但观影必须保证屏幕全部看到，剧院有1038个座位，按照疫情防控和观影体验要求，电影节期间开放的座位数量只有778个。
“电影节的观众很可爱，会主动帮我们维持队伍秩序，规划行动路线，帮助我们一起进步。我们很珍惜每次电影节，也许观众会有在剧场看电影舒不舒服的疑虑，我们希望能提供在电影院得不到的服务，有额外能温暖到他们的东西。”陈洪坦言，剧场的放映条件不如新式影院，不过，检票入场时，服务人员会提醒观众，“如果口干了，可以出来大堂喝一口水。”
从2017年恢复电影放映以来，今年是上海美琪大戏院参与电影节的第五年。一张略小于电影节电影票的纪念票根，如今已成为不少人“打卡”美琪的目的。“每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美琪大戏院是一定要来的。”影迷顾新告诉记者，“我们为了电影而来，而特殊的票根成为这次观影的留念。”他还记得，去年电影节期间幸运地领到了《包法利夫人》的纪念票根，“很有收藏价值”。
“票根能连接影迷与剧场。大家因为喜欢电影走进剧场，我们把自己定制的、含有场次信息的票赠送给影迷，希望成为他们走出剧场时候的纪念品。”于佳说。
2018年3月，美琪在放映《三块广告牌》时，第一次设计了纪念票根。票根上有片名、年份、导演、场次等基础信息，外加剧照、经典台词或者导赏语。此后，大大小小的艺术影展、电影节电影展映，都会推出专门的纪念票根。“经过几年的口碑累积，美琪的纪念票根，影迷都知道，大家也愿意提早来取票、排队。”顾新说，“遗憾的是电影节排片密集，有时候要赶场子，没法每次都领到。”
设计纪念票根，于佳和“桃太阳”花了不少心思。在美琪大戏院三楼办公室，两人翻开了一本纪念册，里头收藏着每个场次的纪念票根。而几乎每张票根都有故事。2018年5月，著名演员王丹凤去世，美琪紧急和中国电影资料馆联系，展映了《桃花扇》《女理发师》几部片子。纪念票根则模仿了老照片的装帧，还引用了一本老电影杂志的字体。
在2019年电影节的“向大师致敬”单元，美琪是希腊电影大师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电影展映的主要场地之一。“除了普通的纪念票根外，我们还拿到了《哭泣的草原》电影版权，仿照胶片的形式，设计了特别的胶片纪念版。”于佳说。
去年是电影诞生125周年，美琪的纪念票根更是推出了一个新“玩法”。在场次信息外，每张票根背面印上了5张不同的经典剧照，随机印刷，影迷需要集齐上下两张才能拼成完整的4∶3画幅。“经典剧照源自老电影，比如《火车进站》《工厂大门》等，希望给影迷每次都留下不一样的回忆。”桃太阳说。
如今，这个由剧院设计的衍生品，已经成为电影节的某种衍生品，融入影迷的观影记忆。马上，今年电影节即将拉开帷幕。于佳透露，今年正逢美琪开放80周年，“我们希望大家因为热爱走进美琪。电影节期间，美琪所有的环境都会和电影有关，同时也会有新的惊喜送给观众。”
每到电影节，总会有跑错场馆、搞错场次的观众，需要人去一一沟通和解决。“尽管现在许多影院已经实现闸机验票入场，但感受客人的需求，还是需要有人。人是有温度的，这种温度将检票员和电影、观众串联在一起。”陈洪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