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华,无党派人士。市十一届人大代表。环境科学家。研究员,博士生导师。1946年5月出生。1965年至1970年就读于复旦大学,毕业后分配至广西壮族自治区,做过农民、工人、机关干部。1978年考取中国科学院生化所硕士研究生。现任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中德毒理学实验室主任,中国毒理学会生化及分子毒理专业委员会委员。
沈建华的导师评价沈建华为“between”(英语,意为介于两者之间)。
从80年代起,沈建华有在国外长期游学、从事科研的经历,至今他每年仍有三个月左右时间在德国的研究中心工作。众所周知,中西文化有着极大的差异,有些事在中国不行,而在国外则是必须。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德国做客,需和女主人亲面颊以告别。这样的情况,沈建华怎么处理?他说他很“gentleman”(英语,意为绅士),总是女主人更主动,他温和地接受。以静制动是中国人的擅长,尊重女性则是西方的美德。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引得导师饶有兴味地观察沈建华如何在两种文化边缘游移,亦中亦西、寻求平衡。
从一定程度上说,游移意味着超拔。即自觉不自觉地从所处文化背景中抽身退步,保持距离。就沈建华而言,超拔并非从留学之日始,他在文革期间的处世方式及心态很有意味。1965年沈建华考取复旦大学,隔年他还在认真阅读俄文原作,6月1日文革开始,原定当月进行的俄文过关考试因此取消。复旦不可避免地卷入了红色风暴。沈建华终于从诸多不正常现象中看清政治并不适合自己,他做起了逍遥派,既不整人,也没有被整。在当时复旦如火如荼的氛围中能超然世外并不容易。但是他又不同于那种混世型的逍遥派,一天三顿饭,两次觉,一场球,一场扑克。在别人成捆成捆卖书的时候,他到四川路旧书店买书,靠他每月15.5元的助学金。他热衷于做实验,自学数学物理,到校资料室看苏联大百科全书,自学英文并因此顺当地通过了后来的研究生外文关。大学毕业,沈建华被分配到广西壮族自治区,在一个只有一个人会一点桂林官话的壮族小寨子里当拿工资的农民。前途茫茫,别人怨天怨地,而沈建华这样的好学生却相当平静。他学壮语,甚至在当地人的指导下学会了水牛的语言,命令牛前进、后退、停下。——世事纷乱,狷介避世是中国文人常有的行事方式,不怨天不尤人也是中国文人传统之一。而对科学领域保持敏锐的好奇与探求,在现代中国则是西学东渐后才兴起的治学习惯。沈建华同时保有这两种特点,说他性格中兼有古今毫不为过。
兼有古今,亦中亦西。沈建华身上所体现的文化过渡性正与渐渐开放、变动不居的中国相适应。敏锐,理性,有前瞻性,而又不失平和。
1998年沈建华当选为市十一届人大代表。虽然没有思想准备,但他决心好好干,尽到一点社会责任。他原先和社会的直接接触并不多,这是他的短处。他考虑以自己的专业特点与兼跨中西的文化背景加以弥补。他觉得恰当地定位对当好代表很重要。目前他主要从事与环境有关的人类基因多态性研究,以及以生物化学方法研究水污染问题。他在德国受过有关环境科学的专业训练,不仅要注意小环境,也要注意大系统。从本身的研究领域出发,拓宽一步,他选择以上海的环境问题为主要突破口。去国外开会,他会向对方提出参观垃圾填埋场、垃圾焚烧厂,看看那里的河流整治或城市交通管理情况。他很认真地担负着代表角色,上网检索信息,托国外的朋友寄资料。每年11月或更早些便开始准备在人代会上要提交的议案,有点点滴滴的想法就积累起来,直到开会前1个月定稿,之后多次修改。和有些代表在开会时草就议案完全不同。
1998年至2000年,沈建华连续三年领衔提出治理白色污染的议案,他本人因此得到了“白色污染先生”的雅号。到第三年我看清楚治理白色污染技术性问题是次要的,主要是协调问题,有关部门因具体利益而相互扯皮。孙贵璋副主任对我说,“你不要以为讲一次人家就接受了,多讲两次嘛,人人都象你这么明白吗?”这话有道理。
比方说上海地铁是世界上最好的地铁之一,但管理没有相应跟上。国外的管理系统足可信赖,在德国哪怕是个普通办事员,只要是你的职责权限所在,你就有相应的决定权。德国是个讲究个人责任的民族,有时也会出现效率低下的情况,但当事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而在中国,管理系统缺乏主动性。首先要学会“立正稍息听命令”,既没有权力,也没有责任。当然对我的学生我不会那么宽容,我没有时间。开会讨论,有问题就提,没问题就去做,等有了问题再讨论。我希望哪一天中国有和国外一样的高效率。
白色污染远没有彻底得到治理,上海环境的其他问题还有不少,真实情况和宣传有时有出入。上次市人大视察苏州河治理情况,我发现某报上刊登的有关数据不正确。我向有关部门核查,对方称是记者搞错了,而记者说他们依照的是该部门发的宣传资料。在德国发生这种事情是不可想象的,至少有关人员必须出面解释清楚。如果市长拿到报告,他会觉得情况蛮好。我们有责任给领导提供正确科学的依据,要有人对领导说真话,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事我愿意做。这是出于公心,为民,也是对领导负责。后来在徐市长召开的座谈会上,我谈了我的看法。我说,我以科学家的身份负责任地讲,数据错了……
看到中国文化存在的某些劣势,沈建华并不悲观。他坚信中国正置于正确的领导之下、驶在正确的航向上。只要不偏离,前进是必然的,坚持就有希望。很多变化需要足够的文化准备,操之过急可能产生毁灭性的结果,更何况中国是这样的大国,中国文化自古便具有惊人的同化力量。目前,最可宝贵的是直面现实、务实努力的精神。沈建华强调他首先是科学家。凭着科学家的良心、理性和勇气,以科学家的身份而为市人大代表,沈建华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