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山农民画结缘于1976年。当时我刚高中毕业,分配到原金山县文化馆美术组,和吴彤章两个人到枫泾借了一个粮仓的仓库,办了个学习班,集中全县20多名插队落户的知青青年进行农民画创作。那时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金山农民画,只是用专业画法反映当地农村生活,内容以写实为主。
一个多月后,来了两个略懂美术的农民,其中一个青年是专门画床头玻璃画的,他没有学过专业知识,只是爱好画画。到我们学习班后,他画了一个大公鸡。我一看,画是平面的,而且颜色很艳丽,和那些知青的作品很不一样,我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农民画。此后,我们就专找那些土生土长的农民来创作金山农民画,并且逐渐淘汰了原先的那批知青。金山农民画的雏形此时已初露端倪了。
1977年过完年,我和吴彤章到枫泾农村采风。我来到一个农民学员的家中,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刺绣和土布。我惊喜地问这些东西是谁做的,那个学员说是他大嫂在出嫁的时候自己弄的。我忽然有了灵感,如果能将这些古老的民间艺术运用到金山农民画中,金山农民画能不能形成一种前无古人的绘画风格呢?我当即邀请这位50来岁的大嫂来参加我们的农民画学习班。大嫂羞涩地说,我连字都不认识,怎么能画画呢。我说这没关系。从此以后,我们的学习班完全招收能织善绣的农村妇女,她们大的60多岁,小的50岁左右,我指导她们从丰富多彩的刺绣、挑花、木雕、灶壁画、剪纸、泥塑、蓝印花布、砖刻等古老民间技艺中汲取养料,运用到平面绘画中,来表现充实、富有情趣的农村生活,创造出了乡土气息浓郁,色彩明快强烈,线条夸张,构图饱满,极富地方特色的金山农民画。
金山农民画能够轰动全国是一个机缘的巧合。1980年4月,金山农民画单独到北京美术馆办了个展览,而在此之前金山农民画几乎不被人所熟知。当时中央美院的专家教授都来看在二楼举办的潘天寿遗作展,巧的是我们是在底楼展出,在经过一楼去二楼时,我们的画作立即吸引了专家们的眼球。金山农民画在无意中打开了局面,从此名声大噪。我们的辅导创作经验也因此在全国100多个农民画乡里流行开来,直到现在农民画的创作也全都按照金山的模式开展的。
现在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质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刺绣、剪纸等等这些民间艺术都会逐渐消失,如果这样的话,再过20年,还会有金山农民画吗?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农民画家是否后继有人,关系到金山农民画能否存在下去。我现在正在制定一个民间工艺师(农民画)职业标准,这就意味着将来从事农民画创作也需要考核。如果上海的这个标准通过的话,也将成为全国的标准,这可以说是金山农民画继20多年前的一次突破后又一重大的突破。我现在考虑最多的是该设置些什么课程。课程的设置应该按照民间艺术的要求。我有信心,这个课程开出后,至少在全国美术学院是独一无二的。将来一些民族性的东西可能会失传,但经过我们的培训,青年人可以把民间传统艺术继承下去,这无疑对民间文化的传承有着巨大裨益。
作为市人大代表,我最强烈的感受,是我的设想可以更方便地通过各种渠道反映;我的建议可以得到政府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今年我提了一个书面意见,就是在上海办一个江南民俗博物馆,在此基础上办一个中国农民画集散中心,最后可以成立中国民间艺术中心。我觉得,历史博物馆和民俗博物馆是一个城市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金山农民画从创立到现在,可以说我经历了整个过程,我越来越觉得民间艺术是金山农民画的精髓,传统文化更是一个城市的灵魂,我有责任为我国民间文化的传承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