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之妙与文章之妙—读管苏清《听雪开花》有感
2024-7-24 17:44 来源:东方网 作者:孙琴安 选稿:常善喻
自从去年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遇到苏清,便在沪上各大报刊经常读到他的文章,大多清新活泼、灵动流畅、充满活力而又不失丰富内涵。这令我暗自喜欢,却又有几分惊奇,总会想到“笔墨”二字。
笔墨本是书画界的常见用语,主要指在书画艺术上的运作和表达能力。移诸文学,多称文笔,即指一个作家在文学语言艺术上的表达能力。我曾对五四以来一百多位作家的散文写过评论,深谙笔墨对于一个作家的重要,而对于散文家尤为重要。有些作家写了一辈子散文,也未知笔墨为何物;有些作家起步不久,便已窥得其中三昧,越写越好。苏清属于后者。
笔墨有高下之分,凡能领悟者,文章自妙。鲁迅、朱自清、梁实秋都是其中高手。胡适学问渊博,论笔墨终觉稍逊一筹。沈从文、瞿秋白都有一副好笔墨,故诗、文所及,哪怕评论、翻译,都觉得舒畅灵动。因此,当我阅读苏清的散文集《听雪开花》时,无论笔写童年忆趣、少年往事、部队成长、家乡亲友,还是苏北江南、天地万物、人生感受,甚或是谈古论今,以及细读《三国演义》笔记系列,总觉得其文笔漂亮,语言流畅,一味地清新活泼,轻盈宛妙。其中的《听雪》《年味》《外婆》诸篇有情有味,都是可称得上美文的。至于他的描绘之妙、议论之妙、感物之妙、起结之妙,则在处处,俯拾皆是。如他在《“钓”鸟闹荷塘》的末尾写道:“世界的美好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雨敲枯荷凿风》不仅写出了林徽因之风骨,结尾亦佳。他更多的结尾往往是寥寥数笔,简约有致,不仅耐人寻味,又有画龙点睛之妙。
正因为苏清的文笔好,有一副好笔墨,所以无论写景摹人,乃至发议论,语言都很精彩。他有一组散文是写部队生活的,如《连队大锅饭》《军装“长”在骨头里》等,《岱山岛》貌似写岛,实际上写了三位战友,李启财、刘宝、高学宏三人性格不同,却个个活灵活现。其实苏清全文的篇幅并不长,如果繁衍开来,稍加设计构思一番,就是一篇精彩的好小说。
可喜的是,苏清并没有因为有了好笔墨沾沾自喜,固步自封。恰恰相反,为写一篇文章,他常常是铆足了劲,不到火候不下笔,再加上他本身就具有广博的文史知识,一旦动起笔来,往往广征博引,左右逢源,如《千古宣城多绝唱》《一粒露珠又惊秋》《小昆山的“大世界”》《风雅金泽越千年》等,无不如此。为了写《大淖泽乡九龙口》一文,他居然发现并声称建湖县九龙口应是江苏省的地理中心。因而我们读其文,不仅能感觉语言的优美鲜活,而且内涵丰富,总能从中有所得益。
说到得益,我不得不提一下苏清书中一组细读《三国演义》的笔记,凡七篇,除了对小说进行评价之外,他对孙权、周瑜、张辽等三国人物发了一通议论。我是个《三国》迷,没想到苏清也是,在版本方面比我迷得还要厉害。正是他的痴迷,对《三国》了如指掌,因而议论起人物,都是放在全书和特定的历史环境下进行的。再加上又注意历史细节,所以拉扯起来头头是道,自成一家之言,也让我很过了一把瘾。
苏清在写作上磨砺出这一手好笔墨,绝非易事。既有天赋,也与他的勤奋努力分不开。他在此书的《后记》中就写到了他的读书生活,写到了读书有记笔记的习惯,也谈到了刘勰《文心雕龙》中所说的“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的道理。凡此,都助推了他笔墨的形成,就是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苏清对此心领神会,为文每每能舒卷自如,浓淡相宜,得清新之气,居然还发现了“散文其有自己的舒张性”。仅凭这一点,我就知道,苏清对散文写作的得与失,已经很能了然于胸,早已登堂入室矣!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古代文学教研室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