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平波涛济苍生——观蒲剧《精卫填海》

2025-5-27 09:43   来源:东方网   作者:张为民  

  中华文明悠久璀璨,上古神话传说经时光流变、去芜存真,给今人留下许多值得传扬的文化瑰宝。在上古神话传说中汲取灵感,映照时代特色是戏曲表演的传统,在不同剧种的剧目中多有以神话传说为题材的作品,获评第十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第32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蒲剧《精卫填海》是经典的一出。

  《精卫填海》出自先秦古籍《山海经》:“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神话说得明白,炎帝之女是游于东海不幸溺水而亡,乃化为精卫鸟衔木石填海以复仇。上古神话多以因果相报为缘由,达惩恶扬善之果效。以当代叙事语境视之,或流于肤浅。蒲剧《精卫填海》在情节构造上予以了新的铺陈,将炎帝之女精卫描摹成替父巡游的特使,发现海王残害东海黎民,为解人间悲苦,仗义斗海王,却因功力不济惨遭海王溺亡。同样是溺海悲剧而引发的抗争,却因不同的缘起而呈现出不一样的时代境界。值得注意的是,蒲剧《精卫填海》并未偏离上古神话的精神内核,不论在神话中,还是在蒲剧里,精卫始终是那个不畏艰险,锲而不舍的猛士,彰显着中华民族勇于奋进、坚韧不拔精神。而在蒲剧《精卫填海》中,精卫的壮举在被赋予新的使命担当之后,更展现出凝聚民众力量,一起走向美好未来的时代意涵。

  传统戏曲作为文化载体之一,其优在演,通过扮、唱、作等一系列舞台表现方式,将生活中、书本上见闻的事物和故事生动地演给观众看,无疑更具有直观性与形象性。但如何演得传神、如何吸引观众,考验的则是演员的文化素养和艺术功底。获第十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的蒲剧演员梁静是为一例。

  蒲剧《精卫填海》是出“文武融合”的大戏,主演梁静是山西省临汾市小梅花蒲剧艺术培训中心一级演员,曾获“小梅花金奖”榜首、“杏花表演奖”、“中国戏曲红梅荟萃”金花十佳、“全国地方戏精粹展演表演艺术传承英才”等诸多荣誉。作为领衔主演,工刀马旦的梁静在创演团队共同配合下,突破性完成“花旦—闺门旦—刀马旦”的跨行当演绎。剧中,她既是个与父母相依相念的乖女儿,也是个和海王勇猛对决的侠义客,她还是个对百姓心存怜悯的好神仙。不同的场景需要梁静随剧情迅速调整不同的扮角定位,在文武戏间快速切换,梁静以深厚的戏曲功底应对裕如。让观众看得过瘾的是精卫激战海王那出,梁静在剧中尽展刀马旦飒爽英姿,先有日月双剑齐挥舞,袍袖旋飞似铁盾;再有棍棒利刃踢长枪,招招式式真功夫。梁静娴熟的串翻身、叉步、翎子功、飞跪等蒲剧表演技巧,赢得观众阵阵喝彩,掌声不绝。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对梁静而言,把擅长的刀马旦演到极致或非难事,而要在情意绵长的花旦戏中同样出彩则有不小的挑战。梁静是以极高的敬业精神和专业素养,在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的指导下,每一个动作、每一段唱腔,反复再反复,复盘再复盘,以求尽美尽善。开场戏,炎帝夫妇与小精卫话家常,梁静以闺门旦的行当出场,以清脆而富韵味唱腔和曼妙的水袖舞姿把个小女儿的娇嗔和任性演绎得生动活泼,营造出一派亲情和睦的景象。悲情的一幕,是精卫与炎帝、炎后离别的那一节,既要流露出羽化成鸟的精卫与家人的惜别之情,又要展现精卫誓灭海王,为民除害的决心。梁静是以青衣所擅长的细腻肢体动作相伴一大段唱如泣如诉的演唱,将这一段复杂的情感和决绝的信心演绎得淋漓尽致,令观众不由为之动容,击节叫好。

  地方戏曲虽在表现上具有一定的程式,但在主创人员创新性发挥下,优秀的情节设计和场景造型不仅能为演员的表演锦上添花,更能让观众产生共情果效。蒲剧《精卫填海》的主创团队做到了。

  蒲剧《精卫填海》以“古不陈旧,新不离本”为创作理念,融合蒲剧绝活与现代舞美,以“武戏文唱”凝练诗意,以光影交融创设意境,在舞台上营造出既弥漫着浓郁魔幻色彩,又与故事情境丝丝相扣的舞台效果。尤其是舞台正面一大方椭圆形的LED屏紧随剧情演进,时而云雾缭绕,仙气飘飘,时而风急浪高,波涛汹涌,更以熊熊浴火烈焰,映衬精卫涅槃重生之后“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的猛士豪情,形成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蒲剧《精卫填海》这种将剧种表演特色和舞台背景融汇一体的艺术构造被业内誉为“传统戏曲现代化探索的范本”。

  5月的上海,风轻日暖,东方艺术中心华灯初上,观众们鱼贯入场,剧场入口,一方小桌,一盆细枝,工作人员郑重其事:“请取一根树枝,和精卫一起填海”,戏未开演,观众已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