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一年好时光》虽然不是那种读后思量半天,让人梦回萦绕的书,却也值得稍稍遐思一番。至少普罗旺斯的老房子和葡萄园,以及葡萄园里的故事适合都市人感叹。 不错,是彼得·梅尔。他的“普罗旺斯系列”曾风靡全球。但或许说得太多太鼓噪了,加上欧洲游热,以至于现今一说普罗旺斯,就有“矫情”之嫌。连一手“策划推广”普罗旺斯的彼得·梅尔都烦了,整天有游人在他的老房子窗前探头探脑,何来普罗旺斯式的宁静?不过,恼归恼,这块诞生过塞尚的土地实在让人牵肠挂肚,梅尔写来写去还是普罗旺斯。虽然,这次用了第三人称,其实,那个梅尔总是如影随行的。 在伦敦从事金融业的麦克斯,遭遇事业上的沉重打击,眼看着佣金在望的项目被同事协同老板生生侵吞,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同时却也失去了一切,信箱里的各式账单使曾经的豪情跌到低谷。正愁眉不展时,收到一封寄自法国的财产继承书,是他普罗旺斯叔叔的遗赠。阴郁的天空、嘈杂的都市,一变为普罗旺斯乡村的蓝天、阳光、老房子、葡萄园,还有淳朴热情的人们:肯干、努力、稍稍狡黠但终不失淳朴本色的农夫拉塞尔,身材肥硕、情感似火、充满“职业精神”的钟点工兼厨娘帕西帕多太太,热情风情善解人情的小饭店女老板范妮,虽然也有联手不法分子私卖葡萄酒的公证员娜塔丽这样的无齿女人,但普罗旺斯足使麦克斯乐不思蜀,况且还抱得美人归——他与范妮的爱情也如葡萄般熟醉了。他决定好好经营自己的葡萄园,创立自己的葡萄酒品牌。普罗旺斯的来信神奇地改变了一个所谓都市“金领”的人生轨迹。 作者显然希望故事是温暖愉快的,语言流丽轻盈,好比普罗旺斯的阳光、葡萄、薰衣草,以及人们享受美食、美酒的那种慢慢悠悠的生活,所以小说的节奏始终是舒缓的,即使故事穿插了拉塞尔私酿葡萄酒事件,娜塔丽和费茨杰拉德勾结哄抬酒价的不法行为,穿插了麦克斯联合好友查利去伦敦设计调查,却最终被对方识破,乃至逃之夭夭的惊险场景,但终是不追究到底的,不过是普罗旺斯上空的几朵乌云罢了,作者是不会安排报官追踪监狱之类的情节的,那仿佛味蕾硬生生与酸腐红酒邂逅,实在煞风景。不过,如此葡萄园里的枝蔓倒使我觉得似乎彼得·梅尔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过分的“普罗旺斯化”了,毕竟乡村不是世外桃源,乡人也非人性淳美的代名词,好比葡萄不总是丰收兴旺,需要吐故纳新,美好里的不和谐总是会生长。当然,这片让麦克斯(何尝不是梅尔自己)新生的土地,实在太让人钟情了,一切终究是优美和谐的,创业与悠闲的生活相融,工作与爱情审美相约,没有人不为这样的结局而动容,仿佛看到葡萄藤间阳光的斑驳。能不说“一年好时光”,而且还“只是一个开始”。 人物不复杂,故事也不复杂,场景却弥满普罗旺斯的生活情趣,葡萄园、喝酒、吃饭、跳舞、聊天,这样的小说是属于轻盈流畅一路的。麦克斯不是那种值得揉开了掰碎了分析的人物形象。但细究起来倒也有些象征性:伦敦公寓/乡村老屋,是空间逼仄、历史短暂的都市空间和高大轩敞、遍布时光的乡间方圆的一种对比象征,而一个都市“金领”惨遭排挤打击,转而于热情宽怀的乡村得到人生福祉,本身即是小说的一种整体寓意。它贴合当下社会之生态/心态,在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上奔腾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现生活不是只有“华尔街”、“别墅”、“奔驰”,也非只有这些才叫现代化,慢的速度、老旧的房子、散步,哪怕一天不做什么事只是晒晒太阳看看天,为什么不是生活之一种呢?!人活着只是为了每天想方设法去争取很多东西吗?于是,退出繁华都市到乡间过慢节奏的生活之例时有耳闻,彼得·梅尔即是实例,就职广告公司十五年后,退隐普罗旺斯。他的普罗旺斯系列之畅销,想来不单单是他的写作水平,而源于普罗旺斯所寓意的那种生活状态,与现代人心态的暗合。哪怕无法实践,欣赏一下也是安慰啊。自然,彼得·梅尔的前广告人到底没有白做,普罗旺斯写作使之一举成名。其实,普罗旺斯的人一直是这样生活的,饶舌的还是城里人。 “世界上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让你这样愉快而充实,即使不做什么事情。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麦克斯体悟到了少时叔叔跟他说的话意。也让我想起《波罗密多》里的《春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于是,翻阅《一年好时光》,给自己一段葡萄阳光的闲然,倒也合了小说原本的世俗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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