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我们都要讨论小泉该不该参拜供奉靖国神社,但小泉却年年我行我素,让我们媒体的全民大讨论屡屡转化成寄望于小泉道德自我反省的美妙幻想。面对日本政府屡次在小学课本上扭曲侵华事实,面对当今日本人对那段历史的漠然,甚至面对我们中国年轻一代对那段记忆的淡忘……。有人主张炸平小日本,有人用实际行动抵制日货,有人觉得应该像韩国民众一样上街游行,有人干脆以在网上传播串改的小泉照片泄愤,有人大呼中国人已经丧失了最起码的血性!……
上个世纪日本侵略者带给中华民族深重苦难的事实无法随着时间淡化,60年前,我们的先辈通过艰苦卓绝的反侵略战争,亲手将日本战犯送上被告法庭;而在二十一世纪,当时间让这段记忆变得模糊的时候,再次将日本侵华历史送上被告法庭的,无疑是电影。高群书的银幕处女作《东京审判》为国人再次推开了盟国远东军事法庭的大门,真实再现了当年那场耗时2年7个月、历经了817次庭审的艰难审判,表现了中国法官梅汝璈、检察官向哲浚、倪征燠在审判中展开的一场场剑拔弩张、撼人心魄的论战,最终将东条英机为首的日本甲级战犯送上绞架,告慰抗战中死难的同胞和华夏神州满目苍痍的故土。
说实话,在这之前,虽然经历过多年的中国近现代革命史的教育,但如此真切、细节地接触东京审判,还是第一次。通过《东京审判》,我了解了这段从未获知的历史,我敢说,她比很多反映抗日战争的影视作品和教科书都打动人,因为她所揭示的那段历史真相本身,摄人心魄。当我们刚从充满硝烟的岁月中走出,带着满身战争伤痛的时候,就能够坐下来,直面对我们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最高统治集团,并且还允许他们辩护,这样的民族本身是充满自尊,不容侮慢的。而在这个真相里,日本人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相貌丑陋、青面獠牙和不堪一击,恰恰相反,法庭上,日本战犯们西装笔挺,正襟危坐,侃侃而谈对于中国的援助与爱护,而且步步为营,花样百出,振振有词。一开庭,大川周明就假装发疯制造混乱、逃避庭审;战犯律师清濑一郎又以庭长卫勃因曾参与调查新几内亚日军暴行无法做到公正判决,坚决要求卫勃回避;所有的战犯都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紧接着,战犯律师团对国际军事法庭的司法管辖权提出质疑……。这一切都让我们看到了被告方的狡猾、无耻与诡计多端,也看到了这场审判的艰巨。
同时我们还要面对的是英美等国大国自居的心态,民主观念和文化价值取向的差异,如何赢得他们的尊敬、理解和支持?如何结成国际统一战线?并非简单的拍案而起的血性所能够解决的。带着中国人民无尽期望的梅汝璈、向哲浚、倪征燠们,该以多大的勇气、智慧、口才、胆略去与狡猾、偏执、“智商高超”的日本被告团和律师团进行辩论、驳斥、克敌制胜?又该以如何的耐心、真诚、坚持来和国际审判团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斡旋和争取?是的,这里面充满着曲折,有痛苦,有挣扎,有抗争,有感动……。
曾经看过最经典的一幕法庭辩论,来自于汤.汉克斯主演的《费城故事》,当时为汉大叔辩护的女黑人律师只用了3分钟就搞定了对方的辩护律师,她说了三个排比句:“Fact,……;Fact,……;Fact,……”。事实,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事实不容辩驳!事实,日本侵略者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大罪不容辩驳!事实,以东条英机为首的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战犯本质不容辩驳!中国辩士们出剑了!11国法官的排位、审判团对判处死刑的分歧,梅汝璈据理力争、绝不妥协,多次力挽狂澜于既倒;向哲浚审时度势、申请支援,张弛有度、决断千里;前日军陆军中将、前陆军省兵务局局长田中隆吉对罪行的供认不讳逼急了傲慢的战犯辩护律师团;末代皇帝、满洲国儿皇帝溥仪的出庭作证更是震动日本朝野;倪征燠对坂垣征四郎步步紧逼的诘问与猎杀,声东击西,借力打力,一针见血;美国传教士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纪录片,惨绝人寰、触目惊心、铁证如山!……虽然我们最后没有争取到把日本天皇列为战犯,但东京审判意味着中国人民抗战的“质”胜,国际社会以一场公开、公正、正义的审判,从国际法的角度判定日本有罪,从而认可了中国民众的抗日战争。中国辩士们在审判过程中展现的挥斥方遒的气度,激烈处剑拔弩张乃至刺刀见红,静默时轻描淡写足以灰飞烟灭,充分显示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勇气和尊严。可惜的是,由于剪掉了太多镜头,倪征燠的精彩法庭辩论镜头没有得到还原,整个庭审过程的转变也显得不是很自然。
如果单靠大段大段的法庭辩论戏来结构全局,难免会有审美疲劳。影片将国际法庭辩论与中国记者肖南、日本平民芳子兄妹和北野雄之间亦敌亦友的矛盾关系两条线索相互交叉,这样的布局起到了很好的以点带面的作用,使这场审判显得更加丰满和真实可信。芳子一家和邻居北野的挣扎无疑有着现实的影射意义,山田正夫作为侵略者的强烈负罪感,目睹战争之残酷的精神崩溃;缨子的归来和花季年华的凋零,揭穿了被日本军国政府召做慰安妇的惨痛经历;芳子对战争认识的逐步转化;北野雄完全否认侵略事实只顾及个人情感的癫狂和嚣张,这一切难道不是现时代日本人民对于这场战争的复杂心情和矛盾态度吗?
虽然这部影片过度使用了音乐来渲染气氛;拙劣的好莱坞编剧技巧的模仿没有突出法庭辩论与驳论的重点,反而有狗尾续貂、矫揉造作之嫌;朱孝天的中文也让人感到了与本片氛围完全不协调的“恐怖”;影片压缩得过短导致庭审内外生活的衔接也比较生硬……但是,这些缺点没有把《东京审判》彻底毁成大烂片,高群书娴熟的拍摄技巧仍然使这部影片呈现出劲拔的力度、非凡的气度和充满智慧的血性,依然让人击节叫好。用英语作为主要语言取得法庭辩论的胜利,也让我们有一种类似于奥运会夺冠的民族自豪感。《东京审判》,是中国电影的一次回击,这一次回击,充满中华民族的自尊,充满着理性的血性,这是一次伟大的充满着理性的血性激情的回击,这是我们中国人久违的民族高智商。很感谢,电影《东京审判》让我们看到了这种精神。当然,除了电影,我们要做的还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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