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赏析之《杜甫诗三首》的三处结尾

　　

　　2018中小学生古诗文赏析会活动初选活动已经结束，涌现出许多优秀的学生，他们热爱传统文化，喜欢古典诗词。为了让晋级的同学更好地学习古诗文，本报特邀沪上传统文化特色学校资深教师编写了古诗文赏析之《杜甫诗三首》的三处结尾，供广大学生学习交流。

　　杜甫的诗，如经年陈酒，老而弥香，常读常新。沪教版初一（上）第三单元教材所选的三首杜诗便是如此，前人已有大量品读。我们还可以试着从这三首诗歌的结尾入手，比较阅读其画龙点睛之处。研读的大致思路是先对杜甫的这三首诗歌《石壕吏》《又呈吴郎》《登岳阳楼》做具体的文本个案品读，在此基础上再对这三首诗歌结尾各有千秋的艺术手法进行比较，并试着在写作等方面予以借鉴。

　　品读《石壕吏》的结尾

　　《石壕吏》写在安史乱中。郭子仪兵败邺城，杜甫又遭贬谪，离洛途中满眼所见皆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城镇成墟，白骨遍野，故愤而所作。全诗以“有吏夜捉人”句为纲，以老妇的“致辞”为本，将吏之残暴蛮横、民之艰辛凄楚刻画得淋漓尽致。在诗歌品读上可以从很多角度开展，笔者尤其对诗歌结尾情有独钟。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句，借声绘景：老妇被捉，渐行渐远，哭声稀渺；儿媳泣涕、老翁孤仃；诗人侧耳倾听，亦彻夜未眠。“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句，于“送别”的叙事中含无限深情。诗人前夜投宿之时，翁妇双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老翁的心情怎样，诗人又作何感想，短短十字，言有尽而意无穷，都给读者留下了充分想象的余地。在叙事的结构上，诗歌结尾亦照应开头，既涉及诗中的所有人物，又写出了事件的结局和作者的感受。这些艺术手法对后来的唐代叙事诗就影响很大，借鉴学习者如过江之鲫。后如白居易的《长恨歌》，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结笔，点明题旨，回应开头，清音有余，颇得杜诗之妙。

　　品读《又呈吴郎》的尾联

　　不同于《石壕吏》的长篇，《又呈吴郎》、《登岳阳楼》都是规范的四联律诗；但是在诗歌的尾联上，杜甫又都有各自的艺术特点。

　　方家品鉴《又呈吴郎》，一般认为诗歌有别具一格的“活泼疏散”之美，这个可能主要是从诗中虚字转接，委婉曲折的夹叙夹议等角度品读的结果。但是，更多的人读到尾联“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总会觉得有点“跳脱”。明明是关于一个“寡妇扑枣”的民间邻里纠纷而已，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国家政治、民生大计的高度？而笔者认为，恰恰正是这种宏大的表达，才把这首诗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成为全诗的顶点。

　　从结构上品读，诗歌尾联既是对偶，又有递进的关系。上下句之间由小到大，由近及远，是一个发展的过程。上句杜甫借寡妇的诉苦，明确指出造成寡妇们等老百姓困穷的社会根源是“征求”，即官吏们的剥削；下句则说得更大、更远、更深刻，点明战乱对人民的戕害。从内容情感的角度上品读，由扑枣小事思国家大局，以至诗人“泪盈巾”，既是作者忧国忧民之心之情的自然流露；也是点醒吴郎的应有之意。据此，学生可试以本诗结尾“以点见面”的写作手法，培养自己能于生活琐事中见沧海横流的视野。

　　品读《登岳阳楼》的尾联

　　《登岳阳楼》与《又呈吴郎》同属杜甫晚年的作品，诗人在表达技巧上更加娴熟。在品读过程中，能够明显感受到那种纵横开阔，跳跃性强等宏大叙事的特点。于本诗而言，就是喜-苦-悲的情绪的不断变化。

　　首联、颔联“喜”洞庭岳阳之胜，转至颈联为之一变。一“无”一“有”间，老境颓唐的诗人同那“无食无儿一妇人”的形象似乎重叠起来。但诗人比妇人还要悲苦。这样一个念念不忘国家，不忘人民的诗人，这种被社会所遗忘的孤独感，他精神世界的痛苦是无食无儿的妇人所不曾体验的。诗人显赫家族的荣耀与负担，大动乱时代背景下个体的无力感与挫败感，再混着诗人那些曾经的复兴宗族、救国济民的宏愿，都随着滚滚的长江水，向东逝去了。

　　但是，杜甫的尾联让我们意外、惊喜、颤栗！“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在岳阳楼上倚窗眺望的老人与长安城外连绵的战火相隔的万里重山之间，哪里能隔得住诗人得丹心热血？老病残躯又何妨？它里面仍然跳动着诗人忧国忧民的心。孤舟独帆又哪里小了，那里面装着的是整个天下。前三联哪里又是在写景，哪里又只是在写自己的孤苦无依？这都是在为尾联做铺垫，蓄积的情感到“凭轩涕泗流”处，诗人用自己的眼泪凝聚起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回望。

　　温柔敦厚的杜甫，用一生都坚守的于国于民的赤诚，在前文的铺垫、蓄势上，借诗的尾联如大江大河一泻千里，奔腾不已，给人以持久的震撼。

　　基于比较之上的再思考

　　杜甫的这三首诗歌，可供我们学生学习的内容很多。所谓“画龙点睛在结尾”，比较其异同，在学习上大致有以下几点认识：

　　一是从德育意义上的思考，特别是对学生“忧国忧民”人生情怀的熏陶。杜甫的这三首诗歌大胆揭露当时的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的同情，对国家民族感情深厚，这些都是我们在教育上要大力弘扬的“正能量”。在具体教学中，一方面要让学生在品读理解诗歌的基础上，被诗歌打动、震撼；另一方面要试着引导学生换位思考，与诗人感同身受；并通过自己的人生成长实践和写作内化等落实。

　　二是从比较品鉴上提升阅读能力。如《又呈吴郎》与《登岳阳楼》的尾联，在表达上都有很明显的跳跃拓展。原因一方面是出于律诗本身结构的限制，诗人有这方面突破的创作冲动；另一方面，同为流泪，在具体的构思上又有所区别：一个“以点见面展宏大”，另一个是“蓄势反转长精神”。

　　三是从写作表达上予以学习提高。三首诗歌的结尾中分别采用了“以小见大、以点见面”，首尾呼应，“借声绘景”“留白”“蓄势”等很多写作方法。我们还可以在有效整理课堂笔记的基础上，思考读写结合的策略，训练作文的片段练习、把《石壕吏》改写白话文。

　　当然，对诗歌结尾的横向比较，必须建立在对文本整体解读的基础上。学生需知晓“品读诗歌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开展”；同时亦要明确，不能孤立地割解文本，“断章取义”是无法做到准确全面地理解诗歌。

    文/上海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 陆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