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中国民间音乐家孙文明纪念音乐会”之后
发布时间:2015-5-21 13:53:19 作者:张诗琪
日本的音乐评论家増山贤治所曾说道,“孙文明与刘天华、阿炳一样,在近代、现代的二胡演奏及二胡曲的创作方面,都分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遥记得,纪念孙文明的音乐会曾在1998年的上海奉贤举办。焉知一过,既是近二十载。2015年5月12日,上海音乐厅“海上心梦——‘天弦琴梦’中国民间音乐家孙文明纪念音乐会”如期举行。本场音乐会由上海音乐家协会、上海市奉贤区人民政府主办,力邀请知名作曲家如徐景新、顾冠仁、周成龙、沈叶、周乐等对孙文明原作进行改编创作。音乐会由张亮执棒上海爱乐乐团呈现,同时还有民乐合奏、女声合唱、多媒体视频等多种形式穿插其中,除此之外,音乐会秉承“上海之春”力推新人的传统,邀请青年二胡演奏家段皑皑、孙凰,歌唱家席燕娟等加盟参演。前来观演的有传承孙文明音乐艺术的重要带路人——周皓、林心铭、吴之珉等多位老前辈。
整场音乐会的12首作品编制方式不同:像二胡与管弦乐队的结合(徐景新《流波曲》、沈叶《夜静箫声》、周成龙《人静安心》);琵琶、三弦或管子与乐队的结合(周乐《弹乐》、顾冠仁《春秋会》)。此外,不乏清一色的管弦乐队(沈叶《迎春曲》、周成龙《送听》);甚至加入人声合唱的尝试(顾冠仁和徐景新的《流波曲》)。这些作品对孙文明音乐的改编,有向他乐器的移植,有对原曲某一特征更进一步地突出表达;更多是对原曲主题音调的“变形式发展”。
不难发现,音乐会将《流波曲》和《弹乐》——这两首孙文明最为人熟知的曲子做足了文章。就《流波曲》而言,作曲家顾冠仁曾以长笛、大提琴、竖琴与女声合唱为其新作;而徐景新更是先后两次为此曲改编。当晚的两首《弹乐》之一,是音乐会中唯一的孙文明原作,也是仅有的独奏;而周乐对《弹乐》的改编是琵琶、三弦与管弦乐队的版本。可以说,原曲通过琴弓与琴弦将吴侬软语之“绵延”与三弦、琵琶的“点状颗粒性”熔于胡琴一件乐器,“点”、“线”错落一气呵成,颇具胡琴“小曲”之味。改编后的《弹乐》结构了然——小快板、柔版、散板甚是分明,且曲中突出了琵琶、三弦的“弹拨”之“弹”,而少了几分“乐”之“把玩之意”,而这恰是《弹乐》中最值得玩味之处。就这一点而言,改编版本的这一“重组”与原曲在乐曲结构,音色音响上已然渐行渐远。
音乐会中印象最深的,是何占豪的民乐小合奏版《四方曲》,曲中由慢渐快,你进我退,繁简交织,全然一派江南丝竹之风。在这里,孙文明原作中的京剧和广东音乐的细小素材也时时隐约显现——作曲家对原作意境的精准把握与有的放矢地改编,拿捏得当,使改编版本并未失去《四方曲》所达之意,难能可贵。
毫不夸张地说,孙文明的音乐绝非“二胡”一言以蔽之。在他许多极富创造,甚至些许“破坏性”的制琴方式中;在他极具个性又丰富至极的演奏技法与特殊音响中(如《夜静箫声》中的“箫声”;《志愿军胜利归来》跟着场景完全一致的描摹——“出操”、“口令”、“跑步”的声音,甚至“汽笛声”、“欢迎锣鼓声”),孙文明的“胡琴音乐”一面实现了对现实声响的模拟,一面又将众多民间素材融于一体,并写就了这般具有“孙氏个性”的胡琴语汇。
音乐会临场感到,许多具有孙文明自身个性的演奏手法在今晚的呈现中已然具有当今对二胡音乐的普遍审美情趣。《流波曲》在当代的演绎中更加婉美抒情而独奏曲《弹乐》则流畅通透富有弹性。即便是弓法的细微之处,亦能管窥对音色音响的理解与把握,进而表情达意——还有什么比“还原”孙文明的“孙氏语言”更重要呢?!这便是中国音乐的表达方式罢:一松一紧,一张一弛,一虚一实,难能“有格”,却正因“无格”而意味更深,更耐回味。如此,又是否能与整齐划一的西方管弦乐队妥帖匹配?
时下,伴随着对“传统”呼吁的热潮,人们在“复兴之路”上一往无前的精神是令人欣慰的。坦白说,就孙文明这样特殊的个例而言,或许“传承”比“创新”来的更稳健一些。值得反思的是对孙文明重新改编的“尺度”在哪?其实,我们无需介怀路径与方式,重要的,是对孙文明音乐语汇的认识、理解与尊重。
遗憾的是,很多“孙氏”胡琴曲中,一种“哀而不伤”、“笑中有泪”的情致,在管弦乐队几番模进与大渐强中已然有些“解构”;此场音乐会仍有三首未上演的乐曲(《志愿军胜利归国》《二琴光亮》评弹开篇《杜十娘》)依旧孤独地存在于他的唱片中。我们期待的是孙文明11首胡琴曲完整上演。
对于孙文明的研究,无论是从他的音乐作品本身到当代对他胡琴艺术演奏、创新、理论研究上还需要深入挖掘。这百年二胡中,本该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时代的洪流中稍稍沉寂了。而今晚是近二十年以来再一次以“孙文明音乐作品”为主题而举办的音乐会,无疑拉近了孙文明与当代之间的距离,并且,使我们不得不思考,孙文明在近代二胡百年史中他所占据的艺术地位和他所应有的存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