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10日连续二晚的《中国钢琴音乐百年经典展演》连同为期两天的配套“经典回顾”学术研讨会，为我们勾勒了中国钢琴百年发展历程的全景。上海，作为近代经济文化的绝对重镇，承载了中国钢琴音乐襁褓萌芽、艰苦图存、本土化生根、现代性创新的大半壁江山；适逢百年，于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举办这样两场回顾演出既合情合理又意义非凡。

　　与首晚《中国钢琴音乐百年经典展演Ⅰ》相较，次夜音乐会的演出曲目熟悉度低得多，体量却庞大不少。原以为这场音乐注定因此平淡冗长。事实委实出乎我的意料。论精彩程度与演出效果，本场音乐会丝毫不输前夜，甚至大有赶超之势。许是由于“陌生感”于艺术审美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最打动我的恰是我们眼中“小作曲家”的“小作品”。

　　当晚，14位钢琴家倾情演绎了17位作曲家的19部力作。曲风丰富多元：有储望华《翻身的日子》般的欢欣雀跃，亦有汪立三《泥土的歌》般的压抑沉重；吴祖强、杜鸣心的舞剧《鱼美人》轻柔写意，音乐形象栩栩如生，深入人心，叶小纲的《纳木错》深沉内敛，却可玩味出传统趣味与现代技巧碰撞下的影绰神性。

　　钢琴家们的演奏大抵是叫人满意的；或浅吟低唱或喧闹灵动，技巧与处理总恰如其分地贴合作品的指向。

　　四川富顺人黎英海的一曲《夕阳箫鼓》改编自民族管弦乐曲《春江花月夜》。笔者曾听过为数不少的钢琴改编曲，却从未有一首如此这般清新脱俗，在保持原有典雅气质之外增添了钢琴特有的色彩。曲初，胧月生于一片混沌之间，而后尽是极尽华美的旋律，波音轻捷，摹状了碧波荡漾之感；而后，但闻古琴流水般的滚拂之声，眼前已然明月照大江。相较民族管弦乐，李坚的音色丝毫不单调：低音为底谷窿咚，中声是箫声跌宕，高音为筝之挑弦，嘈嘈切切，如若金石之声。祖国河山之大美不过如此！。

　　上音的本科学生杨淼带来了黄安伦的《中国畅想曲》第二号——序曲与舞曲。本曲作于1974年，序曲中的切分持续音型贯穿全曲，杨淼双手翻花，完美演绎了两相纵横的两个线性声部。转折处尤是动人。姑娘不徐不疾，做好充足的铺垫，而后由徐入破，引领着观众的呼吸一路闯下去。舞曲哪里少得了连天的鼓声，由低音区至高音区，舞点的节奏几度变幻，将台湾土著部落豪爽刚毅的音乐形象刻画地淋漓尽致。

　　同样带给我震撼的还有汪立三的《泥土的歌》。滞重的柱式和声营造了致命的压抑窒息感，连续的四度下行音型一再变形，伴随着汪立三最拿手的复声部和复节奏，宛若中华民族在苦难中几番辗转，艰难行进。

　　除开场第一首黄自先生的习作《二部创意曲（第一首）》以外，全场的曲目大多属标题音乐，其中不乏以熟悉的民歌小调及器乐曲改编发展而来的作品，质量精优。到1950年左右，中国钢琴音乐的语汇已然形成成熟。1953年桑桐的《内蒙古民歌主题小曲》，1955年朱践耳的序曲第二号《流水》作品4之2，均具备极高的艺术品质与纯熟的音乐风格。可惜的是，这些优秀的钢琴作品并不都为人所熟知。太多“小作品"亟待历史的重新评估。音乐史，请将目光投向钢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