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海音乐学院原创歌剧《汤显祖》（音乐会版）在上海大剧院上演，该剧由上海音乐学院院长林在勇作词，徐坚强教授作曲，本场还请来著名指挥家彭家鹏倾情“掌勺”，还未开演就被各种微信公众平台刷屏，并因其去年底在地铁10号线上的惊艳亮相，而引得媒体的纷纷关注，据说一票难求且好评如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这句话出自汤显祖《牡丹亭记题词》，在看完剧后好几天里一直“魔性”地萦绕于耳。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是汤显祖借《牡丹亭》发的”梦“：生而死，死而生，做鬼也要做“情鬼”，入地升天，寻寻觅觅，终获纯真爱情。剧中汤显祖与其妻子吴式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便是如此，屡屡感动观众，几首美妙的二重唱和咏叹调赢得掌声不断，从而让情“令死而可以复生”的观念，以这样的方式投射到汤显祖本人的感情生活中，实在妙不可言。而汤显祖的作品之所以流传千古，可能也是因为不论在哪个时代看来，他所描写的爱情都似乎是人们一个美好的“梦”。

　　爱情主题虽为音乐剧歌剧等戏剧形式中最为普遍常用的题材，但显然在这部戏中爱情并不是一切。从内容上看，全剧有2幕6场共20曲，其中只有7个唱段是讲述爱情的，其他部分呈现的基本都是汤显祖的仕途生活，之中星星点点可见爱情“火花”，起画龙点睛之用。“天理无非人情，小爱升华大情；要为天地立心，要为生民立命”，这是为官的汤显祖，最为坚定的信念，这种信念的诞生和体现在剧中占有重要分量。相信这样的安排作者是所考量的，以往人们对汤显祖的认识，大多以作品为主，但这样的一个文人志士，究竟在创作与生活中遇到过什么样的坎坷与挑战，似乎很少有人深究。这么看来，此剧确实在试图改变昆曲《牡丹亭》所投射出关于汤显祖形象的单一性，为观众塑造一个丰满的文化伟人形象。汤显祖从写戏人变为戏中人，的确让笔者对历史人物汤显祖，而非单纯的戏剧家汤显祖，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在他逝世的400周年，以这样直接的方式来为之纪念，着实恰如其分。

　　但其实，这部歌剧在去年还是一部音乐剧，经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摇身一变为歌剧，体裁转变，意味着剧中音乐以及戏剧表现形式都要“大动干戈”，编剧与作曲家在其中下的功夫毋庸置疑。首先，从戏剧容量上看，由去年的2幕8场共31曲，缩减至现在的2幕6场20曲。那么，选择删掉哪些情节，是决定这部剧在大改后，能否维持其基本戏剧节奏的稳定性与合理性的关键。音乐剧版中，有一个最为抓人的“戏中戏”结构，即把汤与妻的爱情精神折射到现代一对男女身上，现代的男女通过排演汤剧《牡丹亭》中恍悟爱情的真谛。这部分戏份在音乐剧中不在少数，此次歌剧版将“戏中戏”的现代部分完全删除，其实风险不小，但整场下来可以说是删的不留痕迹，在音乐的衔接上也毫无破绽，且不说其戏剧内涵是否会变浅，单就做减法这一动作而言还是处理得相当成功。笔者认为，编剧把叙事重点放在对汤仕途生涯的描写上，让戏剧矛盾更加突出，戏剧内容更为凝练，从而打薄了该剧的精神内涵，让观众更易接受。

　　再来，由音乐剧变身歌剧，在音乐语言上也必然作出调整。音乐剧与歌剧的最大区别应在于其唱法的运用，此次改编将流行唱法变为美声，其实在笔者看来，更为符合汤显祖这一题材，古代故事，用美声演绎，合情合理，音乐语言与戏剧故事达到统一。此外，交响乐队与合唱队的加入是此版本的最大看点之一，比起先前音乐剧版本中用的midi伴奏，乐队的交响显然更具音乐性且更能感染观众。把电音去除后，整个歌剧的色调更加统一，与原材料的贴合度更高，音乐表现力更强。而在音乐会版的演绎中，由于大量戏剧动作与舞台调度的减少，主要的叙事任务基本都交由合唱和乐队的交织呼应来完成，这也大大填补了音乐会版歌剧的戏剧空间。

　　这样一部人物形象丰满，精神内核深刻的作品，确实对得起“一票难求”的“盛名”，也期待更为精良的中国歌剧从上海音乐学院这片优质的土壤中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