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遗产”将何去何从?——2019年维也纳二十世纪乐团音乐会随想

发布时间:2019/5/7 12:25:02    作者:吴洁    

  作为第36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新作音乐会之一,此场音乐会有两种聆听方向——“现代西洋笔法”与“民族音乐色彩”。当21世纪的人们延续前一世纪丰富音乐遗产时,该如何从中寻到一条新的出路?上个世纪初,勋伯格、巴托克、贝尔格、斯特拉文斯基等人,开始了他们轰轰烈烈的音乐艺术革命,既有对浪漫主义音乐语汇的终结,也有使调性音乐重新焕发新的生机,以及对民族主义的坚守。1912年诞生的《月迷彼埃罗》就给人们提供了第一个勋伯格改变创作思维的信号;而斯特拉文斯基通过他之于节奏的革新,使得那些保留有调性感的音乐渐趋变形;当然巴托克所走的民族主义路线,又同样对众多中国作曲家的新音乐创作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因此,不禁想以一个生于世纪之交人的角度,去问:20世纪的“百年遗产”将何去何从?

  西方语汇匆匆“何去”?

  扭曲。从直观的听觉角度来说,此次音乐会中的作品对于那些没有受过严格作曲训练的听众来说,无疑是有距离感的,毫不避讳地说,这些声响就是“扭曲的”,它们突破传统的审美维度,并将“扭曲”视为某种意义上的“抽象”,对声音进行解构再重构,并用更多的比例去充实这一“建构过程”,在我看来,这种建构是复杂,且暂时来说还未突破“传统”的,注意这里所指传统早已不是18、19世纪式的,而是体现在对20世纪传统仅有过于简单化的剥离。当《月迷彼埃罗》作为维也纳二十世纪乐团的代表性曲目出现在音乐厅里时,我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4首中国作曲家的当代作品与勋伯格于1912年,100多年前的音响几乎没有任何直观性改变,如若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作品提示的音乐会,不会有人发现这些“新”作品产生于21世纪头20年内,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次“听觉危机”。

  和谐。接着“扭曲”的话题,那是第一层给予更大范围内听众的审美体验结果,而对于此场音乐会中占有更大比例的专业音乐学习者来说,也许这些音乐又是一种“静默的和谐”。《泼墨》中长笛、大管、弦乐多个线条的变形重叠,《钟馗》里单音线条的片段式表述,《冬季风景》基于单簧管的远近游移,这些其实无法用语言来阐释的表现手法,来源于作曲家本人对于音乐肌理的把握,在我听来,这绝不是一味追求动态感官上的极度刺耳。

  接受。无论是被群鬼戏弄的落魄书生钟馗,还是受月光引诱的发狂彼埃罗,无论是冬季北方一望无垠的冰雪风光,还是童年的草原记忆与充满中国文人意象的山水墨画,这些创作者在清晰的表现目的之上,赋予听众更广泛的接受时空,我们可以感受中西方文化里的人类内心情感,也可以感受自然与特殊景致的形式美感,这些看似作为拯救“听觉危机”接受度的途径,却在此时失去了光芒,一位现场听众在听完前4首作品后脱口而出:“人的声音才是最美妙的乐器。”在我看来,此话并不仅仅关乎音乐表达形式,同时也反映出他们在作曲者预设的情境之下,并未产生相应的获得感。因此,中国当代音乐创作“匆匆何去”?

  民族追求遥遥“何从”!

  然而,既然这是一场以中国新作品为重点的音乐会,无疑就会使人思考“本民族传统色彩”有无存在,继如何突显?在我看来有这样两个层面:就音乐素材而言,《冬季风景》与《太阳的影子》里能够依晰捕捉到内蒙的民歌色彩,但就呈现的声音状态来说,更多的是去关注“单簧管”于其他乐器间的交织,或是“双簧管”所制造出的“唢呐”声象,它用听觉上的“唢呐”声音表现出作曲家童年记忆里的某个节庆仪式场景,其音调有时显得晦涩、坚硬,那或许是由记忆的非准确性所致,同时也有展现民间仪式音乐随心、随性一面的可能;但就艺术中民族色彩而言,《钟馗》与《泼墨》更像是表达中国文人气质之作,用精炼的音乐“肢体语言”去表现中国传统艺术的深层意涵,这种做法显然是属于21世纪以来的中国当代音乐创作语境的,它在20世纪40、50年代最早的传统民族色彩探索历程之上,寻到了一种新的“寄托”,只是这种方式可能还来得太短暂。有关“未来”我不希望在此过多地通过文字去期待,我选择交给接下来百年里的更多作曲者。因此,中国当代音乐创作的民族性追求“遥遥何从”!

  “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作为中国作曲家新作诞生的重要孵化基地,给予中国当代音乐创作以巨大发挥空间,可以说是见证中国当代音乐发展从无到有的一片重要土壤,也因此我会更期待下一个“上海之春”所呈现出的优质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