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他的朋友的朋友。从一条短信开始,他和她成了不见面的朋友。
●当他把对她的好感告诉她时,却被她一口回绝,因为她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他很难过,打算去看望她,带着把友情升级为爱情的憧憬。但他遍寻不到她的踪影……
打开信箱,我收到一封属名“枫”的男士的来信。枫说,自己与一位外地女孩——靖,虽未曾见面,两年来却已通了几百封电子邮件。等他鼓足勇气去她工作的城市探望她时,她却未如约出现。他百般联系,靖却表现得很不近人情,没有任何回应。三天后,当他将要离开之际,靖的好友却向他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久,枫就坐到了我的对面。我很快就发现,外表淳朴开朗的他其实远未走出那段“异地生死恋”的阴影。
不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
两年前很平凡的一天,我收到一条手机短信,对方没留下姓名,只说他(她)今天一个人呆着,心情很失落。虽然这短信发得没头没脑,一向脾气好的我并不以为忤,心想:不开心的人最需要朋友的开导了,尽管素昧平生,可能的话,我也应该尽一份力安慰对方。于是很快回复:“请问你是谁?什么事不开心?”
对方是个女孩子,她先是回答发错了,可又坦白地告诉我,后天是她的生日,有人说要请她吃饭,她有点犹豫。她的生日居然和我在同一天!这种巧合勾起了我的好奇,那天我们用短信的形式“聊”了很久。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并不是一个真正从天而降的“林妹妹”,她似乎对我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但任我反复追问,她却一直不肯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
尽管相识有点蹊跷,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我们也就保持着联络。两个月后,我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半年前在北京工作的大学同窗曾与我联系,替她的朋友咨询考研的事宜,还说已自作主张,把我的QQ号和手机号都告诉了对方。不过,她那个朋友却一直没同我联系过考研的事情。时间一长,我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今天想想,发错短信的这个美眉自称在北京工作,莫非就是那个曾经想考研的人?我马上给北京的同学打电话求证,果不出所料,我终于搞清了她的身份。她就是靖。
我偷偷地请同学寄来一张靖的照片,发现她长得蛮讨人喜欢的,心里对这个捉弄自己的女孩就生不出半点火气。我拨通她的电话,亲口“揭穿”了她的小把戏,还故意说要到北京找她理论。她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向我道歉,让我看到了她性格之中单纯可爱的另一面。
我和靖交往日深,她几乎每天给我打电话。我比较喜欢写信,就向她建议,申请了一个新的信箱,密码是我们共同的生日,我把给她的信发到这个专用信箱里,她可以随时去查看。这个信箱极大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枫和靖的相识和交往,的确听起来有点“传奇”。枫不好意思地补充说,自己看上去挺踏实的,不浪漫;因求学的关系,自己在爱情方面也是一张“白纸”。但不知怎的,他却对相隔千里的靖有了好感。
她嘱我找了女友再去看她
去年“非典”后,靖从北京的公司辞职,回到家乡重庆工作。我们的交流一直畅通无阻,我越来觉得她是个体贴而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就格外想见见她。可惜学校的教研任务重,我很难请假,而“十一”,学校又安排我这个单身汉值班,始终分身乏术。
2003年秋,在一次与靖的电话里,我鼓足勇气告诉她,我对她有好感。可是靖却一口回绝,说希望和我做好朋友。我很失望,问她理由。她很坦白地告诉我,自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如果预先吃了药,看上去就跟正常人一样健康,但一旦发病就会昏厥。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我闻讯后很吃惊,但平静下来立刻对她说:“我已经无法把注意力转向别的女孩子。”靖坚持说我一定要找到女朋友,才能来重庆看望她,否则她会一辈子不开心的。
过了两天,靖告诉我,她父母不放心她的身体,为她介绍了个学医的男朋友,以便日后照顾她。她说拗不过父母的安排,但对那个医生没感情,心里很郁闷。我尽自己所能去安慰她,但毕竟不了解她身体的实际情况,又不在她身边,帮不上她的忙,心里急得不得了。
“我和靖交往期间,不知情的朋友先后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每次都是吃过相亲饭就说再见。我告诉了靖,她每次听了都要和我拌两句嘴,怪我不听她的话。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这份‘爱’当初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枫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起身给他的茶杯里续满水,等待他继续讲下去。2004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家里无法上网,手机又没信号。一连十几天没有同靖联系,我很想念她。开学返沪,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个秘密信箱,读到靖年前发出的信,说她刚刚在重庆做了一次手术,但不太成功,还得来杭州复查。她觉得杭州离上海很近,希望能见我一面。读完这封邮件,我追悔莫及,如果及时接到这封邮件,我会千方百计赶到杭州的。就这样,我们错过了一次绝好的见面机会。
“五一”学校又安排我值班,我万分内疚地给靖发了封邮件,说无论如何这个暑假我一定去看她。靖很快给我回信,说自己换了份工作。恰好,我从北京同学那里听说,靖原来是公司业务骨干,由于治病的关系常常住院,业绩自然就下来了,她不好意思拖累公司,就辞职了。有段时间她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曾经向我这位同学借过钱。我听了非常难过,马上给靖写信,让她给我一个银行账户,我要给她寄些钱过去。我知道她很自尊,还开玩笑说将来连本带利都要还给我的。然而,靖却死活不肯接受。
5月中旬,我忽然收到靖的长途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奇怪,我听了好几分钟才醒悟过来是她!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我问她身体舒不舒服,有没有住院;她则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找到女朋友,还嘱咐我务必好好工作,但女朋友的事也别耽误了。我随口答道:“没事儿,我不急的。”只顾着叮嘱她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
“你不要再找她了”
7月底学校放暑假,我给靖发邮件,说要履行承诺去重庆看她。她的回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以后有机会的,你别急着过来。”可我太想见到
她了,没有听她的话,预订了8月13日上海飞往重庆的机票。为确保不再与靖错过,我提前把航班号发邮件告诉了她。
我把自己收拾得格外精神,坐上飞机,两个小时不到就到了重庆。一下飞机我就给靖发了条短信,说“我到了”。按我的预测,我既然人已到了重庆,她肯定会来机场接我的,于是站在出口处傻傻地等。谁知过了一个多小时,人全散尽了,靖还是没有来,也一直不接我的短信。我有点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只好找家旅馆安放好行李,然后马上找了一家网吧上网,发邮件给靖,说:我在重庆,联系不到你,我很着急。可等了好久还没消息。我闷闷不乐地 回到旅馆,整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记得那天正好是雅典奥运会的开幕式,可我哪里有半点心思观看?
一大早我又跑到网吧,按照靖以前提供的线索,上网查重庆所有的房产公司,逐个打电话过去,对方都否认有靖这么个员工。我又给靖连续发了四五封信,依然如石沉大海。我又跑到重庆最繁华的朝天门、朝天宫,还坐着公交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区兜圈子,妄想着会遇到她。
我不明白靖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又在重庆住了一夜。第二天坐着嘉陵江上的游船,想在江边碰碰运气,可脑子里全是靖照片上可爱的笑容,人变得痴呆呆的。晚上,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进一家网吧,很绝望地发信问她:靖,你到底人在哪里?到底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如果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的,至少通知我一声,不要这么无理由地躲着我。还对她说,我已经买好了明天回上海的船票,这次回去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意外地接到了北京那位同学的电话,她开口就说:“你不要再找靖了,你找不到她了!”见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她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连着说了两遍:“她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靖早已不在这人世间了!我没有半点力气,躺在床上,心好像突然被掏空了一般。眼泪也不知不觉把枕头全打湿了。
枫又一次泪湿青衫。他声音哽咽地自责着:“前一天我还在怪她不来看我呢。我从未有过这种天人两隔的感觉。本来讲好(来看她)的,突然这辈子我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同学告诉我,靖所患的这种心脏病,本来医生预言是活不过25岁的,也许是天性乐观的缘故,她一直撑到过完了26岁的生日,但5月下旬突发心脏衰竭,她从此陷入了昏迷,终告不治。回想起5月中旬那个长途电话,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我更是痛彻心腑。
如果靖6月就“走”了,那么又是谁在此之后与我保持网络联系呢?北京的同学坦白说,这也是靖提前安排好的,靖不希望我知道她“走”了这个事实,就把那个秘密信箱的密码告诉她,请她一直给我发mail。同学一直当靖是好姐妹,于是接受了靖这个遗愿,向我隐瞒这个噩耗,但她也清楚,不可能瞒我一辈子的。
第二天我梦游般离开重庆,永远地离开了靖生活和工作过的这座山城。
有好些天,我一直不敢碰电脑,不敢上网,不敢浏览靖以前发给我的那些照片。开学后教学任务很重,我强迫自己不能再天天去想她。为了不让父母操心,可能我日后还会成家的,但我想,与靖的这段交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想过了,以后自己有了孩子,无论男女,都给他们起“靖”这个名字。
尽管枫陷入了沉默,我却仿佛看到眼泪正从他心头一滴滴滚落。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些,我也故作达观:“纪念的方式有许多种,不是么?”枫点点头,眼圈依然红着:“我修改了那个秘密信箱的密码,偶尔会上去留留言。不知天国里的靖,是否听得到我的倾诉,是否能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