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奔进本埠弄堂,头角峥嵘做上海女婿,日子开心不开心,要看自己命够不够好。命够好,碰到的上海丈母娘,是位山清水秀懂经欧巴桑,那么,小日子小情调,呵呵,真是好得无话可讲。命不好,碰到小家败气斤斤计较的半老太太,呵呵,没什么好气的,怪自己命苦就对了。
本埠好人家的丈母娘,女婿上门之前,低调通告全家人,女婿是娇客啦,要捧起来招呼的。礼拜天女婿上门吃饭饭,一家子的口味,统统摆到一边去,百分百跟着娇客的嘴巴走。女婿欢喜吃鸽子,那是一清老早就小火炖起来,冬笋火腿一一铺排下去,弄得像上海流的佛跳墙一样,叫女婿哪能不感动?丈母娘好呀,真真拿我当大客人,体面得吃不消。女婿欢喜吃大馄饨,那是隔天就好分期分批准备起来了,楞大的开洋,软滑的肉糜,喷香的野荠菜,白嫩的豆腐干,香得哈煞人的野香菇,啧啧,为了服侍娇客一张嘴巴,那是全家总动员,丈母娘识做得不是一滴滴。上海丈母娘冰雪聪明,搞定了娇客,格么女儿的小日脚才会蒸蒸日上,女儿的小日脚过好了,格么老父老母的后半辈子才会安泰。通常这种人家走出来的掌上明珠,也是识大体有教养的。想想看,老母才情八面玲珑,情商爆高,做女儿的,会差到哪里去?做上海女婿的,邂逅了这样的上海丈母娘,那真的要懂得好好珍惜,否则不识货、不识人、不识抬举,就挺不是东西的了。
不过上海丈母娘,当然也不是个个优质个个有见识个个有手段的,老促气老阴鸷手势老推板的半老太太,也是层出不穷的。有那么一部分半老太太,倔是倔得来,赛过一头崇明老黄牛,一滴滴灵气都没有。看了半辈子女婿,横看竖看打定主意就是看不顺眼,这是何苦来哉?我们上海的半老太太,古往今来,一向以见多识广、开明灵慧、洋气时髦而闻名中外,在丈母娘这个光荣岗位上,也务必要力争上游才好呀。
话也说回来了,潜得进上海弄堂,搞得定上海小姑娘的广大男生,基本上都是有点小本事的,再接再厉搞定丈母娘,其实也就是小菜再加一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过一位(从外地来的)艺术家,头发老长的,年纪老大的,大到跟丈母娘不相上下的地步,春风得意娶了上海太太,太太二十出头一滴滴,年轻轻水玲珑的,人见人爱那种。想想看,这位女婿上门,怎么开口叫丈人丈母娘?大家脚碰脚,勾肩搭背叫声兄弟姐妹还差不多。艺术家不是吹的,有教养有办法,外加一张小嘴巴花嚓花嚓。进门就做后辈状,执弟子礼,殷勤叫二位老师,老师长老师短,老师喝茶老师留步。回家跟太太猛烈造人,一年过去,小人出生,艺术家女婿翻身了,小嘴巴更加甜得流蜜。打只电话回家,都一口一个,模拟婴儿声口,叫外公外婆。啧啧,上海丈母娘酥得不是一滴滴。一个难死人的问题,给艺术家搞得千定万定。真真人和家旺,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