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没回来的院子花盆里种了一年的花不但没有去世,反而接天雨露而长大了,给我花的人,却失去了联系,她在哪儿呢?丽江还是西藏,去年我离开大理回北京时,她讲要去西藏学唐卡,这次我回来,问了几个认识的在一起玩过的朋友都没有她的下文,今天给女儿在保健站打乙肝疫苗时,忽然接到她的电话,真好,那就在南门外杨姐家等我,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推上婴儿车带上在小菜市场买的鹤庆人来卖的羊奶奶酪和一个菜花去见她——三纳,这个有着藏族血统、白族血统、纳西血统的女子。
我看过她的一个小型画展是关于风景的油画,一身黑的她加上长头发,很像从诗集里飞出来的一只鸟,浑身上下充满了故事与文字。
一年没见,大家都漂亮了,边吃边聊,她去了西藏,后来又去了尼泊尔找了很久,才打听到学唐卡的学校,尼泊尔画唐卡的人国家会每个月给折合人民币一千多的生活费和工资,所以倍受人们尊敬的画师们很有耐心地把一张唐卡能画几年,咱们可不行啊,得边学习边工作,钱花完了就得回来了。下午你有事吗?没事,那就一起看桃花吧!好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桃花盛开。
我们顺着三月街往上走,自从医生诊断我左膝盖膑骨软化,我就不敢爬山,我们坐路边的电动三轮车跟师傅讲好来回的价,再等我们半个小时多少钱?
“十元钱。”新买的婴儿车我不会折叠,那就整车放上去吧,车在三月街石子铺的路上颠簸起来,又路过一个村庄,桃园就在不远处,天有些暗,苍山的顶已经被升起的云盖起来看不见了,山上一定下雨了,这树干多好看,深色的反复挣扎着长起的树干上缀满了粉色的花朵,让人想起凡·高的画来,只是他画的天比今天的蓝,我们好像是他的妹妹一样无比的热爱,这位疯狂的哥哥。天晴了来扎营吧!好呀,前年朋友用中铁快运寄过来的双人高山帐还没有用过,充气防潮垫那次去山神庙那儿露营用过一次,好,再带上睡袋、蜡烛、茶叶、咖啡、苹果、热水瓶……
女儿很开心地在树下的草坷里走来走去,捡从树上掉下来的没见过的坚果壳,她终于回到了自然,我们只等着天好了,太阳把草晒得干一些,就来这里实施我们的睡在桃花园里的露营计划。离开桃园的时候,我们带回两根掉在地上的干树枝,可以用来放在家里避邪,小的时候,还专门把蜡在锅里熬化了用一枚鹅卵石子蘸下去,然后再在冷水里快速浸一下,把蜡壳从石子拿下来,粘在桃枝上,做成蜡梅花,那里的桃枝可真不好找,只有公园里有桃树,而且长着叶和花的桃枝根本折不断,现在可好,弯腰就能捡到,可是做蜡梅花的心思倒没有了。
和三纳一起回她的家,一处在玉洱小区租的房子里堆满了她这几年画的画,有一张让我一下就想起了学宜的诗句——草叶的光辉,原来是树上的叶子全落光的时刻,在太阳即将离开大地的时候,匍匐在地上的千万草叶的色彩上全闪动着跟太阳告别的光泽。
生活就这样,和不同的人,玩出不同的感受,顺着三纳的目光,我学会了更仔细地欣赏将要被黑暗吞没的树干,离开桃花园我们往人烟处走去,想起问司机这片桃园是谁的。
“私人的。”“什么?诗人的?!”因为口音我听差了,诗人是种不出桃园的,诗人的桃园在纸上,因为她们的手一触到大地就变成一棵树了,所以每棵树看上去,都有诗人的万种情怀,画家的细腻有序,树是自然的鱼草,人则是行走在其间用肺呼吸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