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去中国“漂流之乡”清新漂流,我没大惊小怪。早些年在浙江也漂过,坐长长的竹排,有人撑篙把舵。小小竹排江中流,虽有点速度,到头来只不过是湿了鞋子。 到那一看,此漂流非彼漂流。不是在宽阔的水面顺流而下,而是在狭窄的溪流里从上冲将下来。看宣传材料和户外广告牌上的漂流者,头戴钢盔,身着救生衣;而我过去的漂流,就给了件薄薄的雨衣。照片上的漂流者还双手握桨搏击,漂后才知道根本无暇划桨,恨不得爷娘再多生几只手来抓船上的把手。 漂流在山中的古龙峡。从驻地坐20来分钟的车到山下,再换中巴上去。没想到,写过《随园食单》的袁枚还有诗句:“云开古龙峡,浪腾万丈崖”。他是来游山玩水的。 有道是,峡不在名,能漂就行。古龙峡是广东唯一“最具吸引力漂流”,以赛道最长、落差最大和流速最快著称。它还是正宗的,为国家体育总局水上运动中心指定赛道、国际极限运动联合会指定训练基地。 戴上钢盔,穿上救生衣。两人相对而坐,背靠橡皮舟,坐下去,船帮只有齐腰高。按过来人经验传授,不要穿拖鞋,两人四脚相抵,可以更好固定自己。 开始是条倾斜的狭长水道,唰地就下去了。流速可达瞬间72公里/小时,也就是“70码”。山上有个20万立方容量的水库,可连续放水两个月供你浪尖“过山车”。每天下午放水储蓄,到时开闸。难怪那天一早去我们漂流的起点,眼前是一池静水,失去那日的咆哮和疯狂。 这个赛道全程落差378米,最高落差82.3米。每到有落差的地方,一旁竖牌提示:落差有8米、6米不等,最大有13米,事后一换算,那是从几层楼高处往下跳呀。 这一跳,果然惊心动魄。人突然间就悬空跳将起来,飞出去似的;且不由自主地随舟晃荡。没安全带把人绑在船上,怕翻了人扣在下面出危险。唯一把自己与舟捆绑一体而生死与共的办法,只有死死抓住帆布条把手。那是肉包船,而不是船包肉啊。同舟的老程,头碰撞到岩石,戴着钢盔也晕。听说附近有个峡,发生过人飞出去的悲剧。 后来一遇到要跳,索性眼睛一闭,拉住把手,人往下赖以降低重心,也顾不上四脚相抵支撑;把一切托付激流与舟,随你漂吧。回家看了朋友在岸边拍的照片是面孔抽筋,满脸阶级斗争。当地朋友说,漂流是“男人一路欢笑,女人一路尖叫”。尖叫倒是听到了,就不闻有欢笑。 赛道的设计还算有人性讲和谐,是一张一弛而不是接连玩过山跳;一个落差跳过后是个平缓的水潭,让你喘口气收拾一下,再迎接下一个惊险的一跳。一路的水面上,漂浮着不少的拖鞋,居然还有顶钢盔,荡漾着一股战场的悲壮。 人为什么会没事找事,自找苦吃,要玩得这般的心跳;有点像上海人讲的是自己找棺材困。是平日里生活的单调贫乏?还是没显现英雄本色的机遇?可老是刺激也会没了感觉,几次三番“过山跳”后,一见水边有拿竹竿推舟的工作人员就问,还有多远到终点啊? 总算赤脚踏上实在的土地。赛道全长6063米,非职业的我们是漂了一半,3.5公里。浑身湿透,胸口的吊牌包在救生衣里也进了水,泡得颜色斑驳、字迹模糊。正纳闷腰间怎么有圈土黄,后明白是皮带水浸后的痕迹。当时说,以后再也不玩了;现在想想,还是蛮有味道的。 人就是这样,有点小贱。有了不珍惜,没了就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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