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曾被法国《读书》杂志评为年度最佳图书 ■书名:《午后四点》 ■著者:(比利时)阿梅丽·诺冬 ■译者:胡小跃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7月 ■推荐指数:★★★★☆☆ 小说的迷人套路之一,是将庸常的动机一步步导向荒诞的终局。这一类往往线索高度集中,故事的切入门槛低,仿佛轻易便滑入作者预设的轨道。问题往往是从行程过半时冒出来的。此时,开头已经铺陈得圆满,而结尾尚且如同看不清轮廓的山峦,若在这里卖一两个破绽,则其后的文势就会愈写愈偏,再不肯由着作者使唤。 比利时女作家阿梅丽·诺冬的《午后四点》从小处开局:一对退休后到郊区隐居的夫妻原本打算求个清静,不料每天下午四点都要被唯一的邻居叨扰,枯坐两小时以后才肯走。此人仅仅为了上门而上门,不搭配任何表情、言辞和企图。这个类似于央视春晚小品的开头有呼之欲出的喜剧效果,此后几个回合的交锋,虽然都只是有些微推进的小打小闹,却胜在接得上茬、顺得了气。退休教师以积聚多年的涵养与智慧与之周旋,总之是真理也讲了,假病也装了,软钉子也敲了,硬大锤也砸了……对方只抱准一条战术,沉默,攻无不克的沉默。 写到这里,故事里的人物暂时陷入僵局,故事外的作者当即掉转枪头:主人毅然以近乎暴力的方式将客人拒之门外,却在某晚鬼使神差地被心底的不安和窗外的异响惊醒———那位销声匿迹的客人正在自杀!由此,情节线翻上一个陡坡,故事的场景也终于不再单一。我们跟着那位退休教师的步子,匆匆闯进那位神秘邻居的家,我们感受到了什么?气味是霉烂迂腐的,物品是紊乱邋遢的,一组摇摇晃晃的镜头扫过之后,墙面上获得了短暂的定格:“……在我的对面,有一个大钟指着凌晨四点。想到我在一个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时刻侵入了他们的家,我不禁笑了。这时,我发现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三个挂钟和一个闹钟,它们一秒不差地指着同一时间。回想起客厅、楼梯和走廊,我发现那些地方也都挂着钟,而且都出奇地准,就像这个房间里的钟一样……” 正是这突破性的一幕,帮着人物和读者深入到故事的主题:“时间在压迫着我们,地狱也无非如此。”以挂钟直接对应“时间的压迫感”,未免显得思路过于直白,不过,好歹,这一笔顺利地帮助作者绕过了航线上最大的暗礁。此时,我们离那个狰狞的结局,已经只有一步之遥———邻居的守时与他的自杀一样,无非是极端厌世的表现,而这种厌世情绪已经透过这些挂钟,直接渗透到了退休教师的心里。摆在他面前的选择越来越狭窄,或者任由时间的苦狱把他自己也吞了去,或者毁灭这座苦狱的缔造者。 谋杀邻居的计划究竟有没有成功,这个悬念一直保留到小说的倒数第四页。我没有权利揭开这个谜底,但我可以说:比起诺冬的另一部想象力奇诡的小说《老人·少女·孤岛》来,《午后四点》的谜底,无疑具有更圆熟的说服力。还可以透露,小说最末几句话,显示了人生永远不存在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现在,我看着纷纷飘落的雪花。它们融化了,也不留痕迹。但我现在明白了,雪是一个秘密。我不再了解自己。” 还有一点值得一说:诺冬的小说,似乎更像是从舞台上搬下来而不是从键盘上敲打出来的。场景、道具、美术设计,小说的字里行间都已经交代周全。无论是主人步步紧逼的台词,还是客人愤怒的沉默,都是天生的戏剧段落,让你看着看着就恨不能把自己带进去,把这匪夷所思的故事演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