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穿着灰色的休闲上衣、深色长裤、浅色帆布鞋,著名导演侯孝贤冷不盯地走进临时被辟为采访室的咖啡厅,进入了记者们的视线。 此次应第三极书局邀请,到北京为其好友朱天文的新书《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做签售,看的出侯孝贤导演心情不错,刚一落座,就开始迅速地回答记者们的提问。习惯了他电影中长镜头的冷静叙述和略带压抑的光影基调,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回答问题时是那样的敏捷和热情。 当导演之前,我是编剧 记忆与电影,是侯孝贤导演频繁触及的话题,他对过去的记忆如同荧幕上呈现的电影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场景,有特写也有细节,错落有致、节奏分明。“当导演之前,我是编剧,同时也当副导演。”对于写作,他显然有很坚定的见解:“写小说不是想写就可以写的,写小说是要闭关的,要有积累才有办法写。” 他对自己过去的编剧经历多少有些“自得”,“当时我写了很多剧本,都很火,票房都不错。”对他熟悉的影迷自然知道,最初他被台湾观众接受并且喜欢,正是因为《早安台北》(1975年)、《秋莲》(1979年)、《天凉好个秋》(1980年)、《童年往事》(1985年)等一系列由他编剧的电影。 对于密集频繁的“写”,他自我解密是因为喜爱读书:“我从小就喜欢看小说,小学开始看,后来开始看言情小说,言情小说看线装本,一直在看。这种方式其实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做,也没有父母告诉我对我是有害的,所以很自然。” 喜爱读书的背后,还潜藏着更深层的原因,“我记得小时候,父亲身体不好,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头读书。”对父亲读书的印象一直影响着侯孝贤,“这跟你从小的成长环境非常有关系,家庭,我的电影大概跟我的家庭关系很相似,父亲很早就去世,母亲又有病。其实我们的世界观在小时候已经确立了,只是慢慢的在拍电影中间会呈现出来。” 最好的时光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 咖啡厅的外面、第三极书局的大厅里正在放映电影《最好的时光》,淡淡的背景音乐隐约传来,电影画面上或许是张震踩着脚踏车,或许是舒淇的一个转身侧影……他们的表演将“最好的时光”凝结成了具体的影象符号,对于侯孝贤而言,这些是不是他记忆中“最好的时光”? “我认为最好的时光,应该是在我自觉与不自觉之间的那段时间。对应到具体的时间,是在拍《风柜来的人》和《悲情城市》之间,我30几岁到40几岁的那些时候。”“自觉”与“不自觉”相互交错是侯孝贤对自己“最好的时光”最简练的注解,“年轻的时候,你不自觉的就能拍出很好的东西,很有力量。”“后来,有很多理论进来了,开始有点乱。现在,我已经能够预测事情的结果,能量没有原来那样强大。” 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侯孝贤有过许多努力和“挣扎”,据他介绍,最终让他结束思想“挣扎”是因为看了沈从文的自传,“他的文章视角特别好,像是从上面俯视一样,他叙述自己的经历与生平;讲那些人抓阄杀头,抓阄之前还要交代家里人记得喂牛……”从沈从文的自传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电影视角,也是在这个阶段,他的叙事风格和电影基调愈加清晰明确。 悲伤在自觉之外 无论《恋恋风尘》、《童年往事》,还是《悲情城市》、《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的电影里总有种悲伤的情绪,他自己也承认电影的悲伤来自于成长的经历,这种悲伤是不自觉的。“你描述出来的东西有你不自觉的东西,那是你的眼界。”他对记者回忆,“母亲的肩上有疤,小时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母亲有抑郁症,曾经还自杀过。”同时他也坦言,“小时候的经历基本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气质。” 在他的电影中能窥见许多属于他个人的成长痕迹,“比如《冬冬的假期》里有一个疯女人,那来自我很小的时候偷芒果的经历。”“假设这些东西我没有经历过,根据真实生活里面的规范、价值观、常规这些基础,你脱离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产生矛盾产生冲突,这是一个细致的企图。” 正因为这些自觉之外的悲伤感,侯孝贤的电影在带有距离感的同时也会透露出一些温暖气息,这种温暖来源于生命本身的温度和凝练于记忆之中的漫长时光。侯孝贤说,“其实每个导演只会一套,王家卫拍老上海的声音和情趣,没有人拍的过他,他出生在上海;杨德昌在台湾长大,然后去了美国,从美国回来后,他看到了台湾很多的变化,他就拍这些;我是台湾南部乡下长大的,我看的是古典的书,我和沈从文、张爱玲、《红楼梦》是一块的,我就只有这么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