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陈钢新
陈歌辛与妻子金娇丽
2007年的最后一天，在浦东时代广场，陈钢与一群年轻人一同参与“倒计时”活动。一位老人，之所以通过这样热闹的方式迎接新年，是想在那样的场合中介绍其父———一代歌仙陈歌辛所作歌曲。陈钢为已故父亲新发行的唱片《情歌天外来》中的数首歌曲在迎新年的最后一天被轻轻唱响，并以此告诉年轻人，“历史绕了个大圈儿”，在回望过去的时候，请关注上海流行音乐文化已经断代。
上海音乐学院位于汾阳路上，属淮海中路一段“支流”，地图上不易找到。陈钢教授的工作室就在“上音”大院的一座老式建筑里，房子有些年头。记者上楼，陈钢已在门口迎候，不时提醒注意脚下。走访陈钢不是为他与何占豪所作的《梁祝》，而是为他那魂牵梦绕、一生难了的流行音乐。
歌声中的上海光影
陈钢是地道的老上海，出身音乐世家，其父陈歌辛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作品如今成了这座城市的声音与记忆，比如《玫瑰玫瑰我爱你》、《夜上海》、《苏州河边》。《花样年华》中，张曼玉穿着旗袍走过弄堂，与操着上海话的弄堂客们搓着麻将。老上海在光影中浮现，“《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一句台词‘有时候，一种声音或一种味道，能把人带回到真实的过去’。”陈钢说。
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在《上海摩登》一书中将香港称为上海的“她者”，描述两座城市文化的渊源。陈钢则说：“海派文化对香港、台湾文艺界影响非常大，他们也有种情结在里面，比如王家卫早期作品《阿飞正传》、李安新作《色丨戒》。我们在里面都会发现老上海的片段。从历史上探究，香港、台湾都市文化精髓主要源于海派文化，两个地区保留了老上海的影子。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经典老歌传到香港加上当地的粤语元素，成了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风靡的流行歌曲；传到台湾则变为经典的校园民谣。”历史绕了个大圈子，同时又跟上海人开了个玩笑，“如今很多上海老歌要请费玉清、蔡琴唱，老上海的电影要请王家卫、李安拍。”陈钢慨叹海派文化现状。王安忆曾有散文《寻找上海》，居住上海多年、身在其中却要寻找它不能说不是一个尴尬。“电影中寻到的不过是影子，更何况还有很多误读。”陈钢形象地比喻，“很多人眼中的旧上海只是充斥着舞女与流氓。”
隔膜、集体的失忆主要来自历史的断层。解放后，上海原有的都市文化被作为殖民地文化、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彻底清理掉，比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流行歌曲被打成“大毒草”、“黄色歌曲”。
说起对老上海的细碎记忆，谈到儿时与杜月笙做邻居时，看杜氏每天穿着长衫走进走出；再讲到自己在解放前每天偷听电台盼着解放军早点打过来，冒着国民党机枪扫射的危险，发革命传单……在14岁就瞒报年龄参军的陈钢表示，他眼中的“红色”是“花样年华的一抹朝霞”，“蹉跎岁月的血色浪漫”，“更是心中永远开不败的玫瑰”。
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前不久以百岁高龄去世的一代歌圣陈蝶衣，与陈钢的父亲陈歌辛合作过多首歌曲。陈钢提到了在台北与陈燮阳合办名为《凤凰于飞———上海台北老歌双城记》的演唱会，“《凤凰于飞》是我父亲陈歌辛与陈燮阳父亲陈蝶衣合作的第一首歌，‘双城’一语双关，既指代上海和台北，又暗含我们父子两代‘双陈’的谐音。音乐会开了一场不够，还加了一场，最后全场高唱《玫瑰玫瑰我爱你》时，很多老人眼中含着泪……”台湾作家龙应台提起上海的老歌，也是如数家珍，她告诉陈钢，小时候妈妈带她过马路，总是哼着周旋《永远的微笑》这首歌，如今她领着妈妈过马路也哼着这首歌……
当年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由弗兰克·莱恩以爵士化翻唱后，荣登美国1951年流行音乐排行榜榜首。如今回溯历史，国内流行音乐80周年的纪念与时下流行乐坛的喧闹相比可称为“低调”。
离开陈钢教授的工作室已是华灯初上，耳旁还回响着旧上海的独特旋律，走过窄窄的弄堂，好像穿梭于时光隧道，回返旧时光。出了汾阳路，来到淮海中路，光影霓虹，处处散发着上海今天的都会气息，旧时歌声中的夜上海自能从老唱片中找寻，如今新上海的城市声音又会在哪里？
陈钢谈上海文化上海要有上海的文化符号
20世纪是实验的世纪，在文化领域更是纷乱。音乐流派从浪漫主义到序列音乐、概念音乐，主要的特点是高度理性化，违反了音乐最为本质的感情特征。中国艺术在改革开放后，逐渐与国际接轨，1980年代文化创作的冲动、1990年代先锋实验的多元局面，到今天，艺术界仍是一片喧嚣。
“我的老师阿尔扎马诺夫（苏联音乐专家）有个形象的比喻，‘一群狗关在笼子里时间长了，突然打开门，狗就会乱蹦乱跳地奔出去，但早晚要回窝，当然，那时也会从外面带回些新的东西。’”
“传统丰富的资源要在尊重的基础上呈现与发展，中国已经走过农业社会，我们的文化需要重新定位。”对此陈钢有更深一层的思考，“经过30年，如今到了回归的时候，可称之为‘狗要回窝’。现在的‘新潮音乐’实际上是国外50年前的翻版，而流行音乐则充斥了不少低俗、庸俗和恶俗的作品，而传媒则在大力推广时迎合低级趣味，无形中培养了一批低智商的受众，我不反对所谓的流行，但它不能成为主流的东西，大众媒体要有社会担当，单纯讲收视率是不对的，应该用广告的收入来反哺文化。”
明年奥运会将在北京举办，陈钢教授认为：“对于上海而言，即将到来的2010年世博会，这座城市将拿什么文化成就來展示上海的过去、今天与未来呢？上海一定要有代表‘上海’的东西，这不单为了上海，更是为了我们中国，因为，中国是该到了弘扬城市文化的时候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