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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蒙拉:我是一只后飞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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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提琴演奏家黄蒙拉

  又见黄蒙拉。

  在美国林肯中心以及德国、日本的一系列成功巡演,书写了这位年轻演奏家成绩不俗的2007年。今年初,国家大剧院的开幕音乐会上,甩着一头标志性长发的他,又与吕思清、黄滨、宁峰等另外三位中国的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金奖得主同台。上周,黄蒙拉回到上海,推出签约环球唱片之后的第二张专辑《非常小提琴》。

  走下舞台的黄蒙拉,又恢复了他的学生身份———英国伦敦皇家音乐学院留学生。在一家上海菜餐馆跟本报记者聊天,6年前那个刚获奖的青涩男生仿佛又“回来”了。但言谈间的成熟与干练,又让人感觉,他长大了。

  曾经很不被看好

  问:与我采访过的一些幼时就被称为“天才”“神童”的演奏家相比,你自幼并不被看好,得奖了也有人说“爆冷门”。会不会介意这种评价?

  黄:呵呵,我从不介意。我四岁半就开始学琴,那时我像多动症似的,太活跃,父母便要我站在小凳子上练琴,一站便是一小时,还被第一个老师用钢尺打过手呢。但是从小在家长安排下拉琴,没有一个小孩会喜欢的呀。

  我是以自费生身份考进上音附小的,是当时班里十一二位公费生之外,唯一一个自费生,家里给我交了3000元学费。成绩一直不怎么好,所以就算我考上上音附中时名次升到第二位,老师仍不看好我。我想,应该是怪我太调皮,而且“开窍”得晚吧。

  问:后来是怎么“开窍”的呢?

  黄:我当时被认定技巧很好,但欠缺音乐感觉。六年级时作为一块难啃的骨头,我被扔给了俞丽拿老师。俞老师不怕,她说,音乐可以是一生的学习,所以就算早期少一点音乐感觉也不打紧,可以慢慢寻找和补上。

  16岁时,我生命中的拐点终于出现了。当时我第一次出国参赛,到法国参加一项青少年赛,结果当然没有得奖。但我不是“空手而归”,法国的气候、建筑、音乐都感染了我。比赛时听其他选手演奏,我忽然发现,原来音乐可以这样演奏,这是我第一次感悟到了演奏者想说的“话”。虽然连第二轮比赛都没有入围,但此行对我的意义十分重大。回国后,我开始真正自发地想学好琴了。

  俞老师坚持用自己的观点,打造中国的专业演奏家。我现在明白,俞老师的“中国制造”,与欧洲以审美启发为主的艺术教育模式,方法迥异,但在培养成功的专业演奏家这方面来说,真的是殊途同归的。

  获奖后选择留学

  问:得到帕格尼尼小提琴比赛金奖后,你似乎走了一条与李云迪相仿的路,没有忙着“出山”,而是选择了留学。

  黄:2002年得奖后,我有机会走上职业演奏家之路。当时开音乐会和参加各种活动的机会不少,在媒体上的曝光率也很高,但是,我扪心自问:自己有能力对观众负责了吗,我的演奏真的足够强了吗?演出的次数越多,我越发现自己的不足。仅仅凭借在大学本科所学到的东西,仅仅用热情与习惯的方式来处理曲目,往往会让演奏变味。所以,我还是选择在上音当了3年硕士研究生,之后又踏上赴英国伦敦皇家音乐学院留学两年的道路。这样做,让我心里踏实。

  问:怎么会选择匈牙利小提琴大师吉奥吉·帕克当老师的?

  黄:我是在国外参加一些演奏比赛、大师班的时候邂逅大师的,他跟我非常投缘。71岁的大师带教很多弟子,但他还是坚持每年自己一定要登台演奏,不久前还到匈牙利开了最后一场演奏会。从他那里,我学习的是关于古典音乐的逻辑和品位,也试着学会在演奏的热情与理性间寻找一种平衡,他帮助我找到更有效的方式、捕捉到更多的音乐灵感。在细嚼慢咽中,我让自己变得更强。

  新唱片不为炫技

  问:去英国学习后,再回来做你的新专辑《非常小提琴》,与之前的想法有什么不同?

  黄:我与环球录制的第一张专辑是《小提琴炫技经典》。但这些年,我一直都相信一句话“所有技术是为音乐服务的”。到了英国,最大的收获是学习如何将音乐与技术作更好的结合。

  录这张新唱片,用了迄今为止其他人没用过的一种方式———收录了小提琴400多年历史上最杰出的演奏家所创作的杰出小提琴作品。我认为,小提琴是一件需要专门技巧来演奏的乐器,但往往不是每个作曲家都真正了解小提琴的演奏特性。当作曲家本人就是演奏家的时候,这些作品总是让人感到更过瘾。这些演奏家们所创作的杰出曲目都很具有挑战性,而这种挑战性又和音乐趣味融合在一起。当演奏型的创作者们将酣畅淋漓的技巧与天马行空的音乐表现力完美结合的时候,会让人领悟到“传奇”二字。

  问:为什么你不选择录音棚,而在东艺演奏厅录制专辑?

  黄:我喜欢面对观众的感觉。当然录音室录的声音一定更干净,但我更喜欢音乐厅的感觉,不仅音色比较温暖,而且有一种特别的氛围能让我更投入。

  英伦音乐“气质”胜

  问:伦敦的古典音乐给了你不少见识吧?

  黄: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里对待古典音乐的“寻常心”。单单一个晚上,从阿尔伯特音乐厅到一个小社区的剧场,会有几十场音乐会同时举行;从伦敦交响乐团到外来的乐团,麦斯基这样的大师级演奏家到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都有自己的观众。你见不到在报章、杂志上需要怎么吆喝“今晚有什么什么演出”,音乐厅就是人们自然的去处。听完演奏,人们在观众厅里发表艺术见解、交流观感,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习惯。如此健康的音乐环境,自然循环得非常完善的音乐市场,需要的是多年持续不懈的积累。

  音乐是一种修养,甚至是融入人们血液的一种文化基因。我觉得国内市场在过多的喧哗之外,更需要培养一种气质,让人们真正爱音乐,并把音乐作为都市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养料。

  莫逼孩子进专业

  问:有不少家长想模仿你的成功之路,将孩子炮制成为成功的演奏家。

  黄:我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做。我绝不是天生喜欢拉琴,甚至有十几年都不那么愿意拉琴。小时候,爸爸让我站在琴凳上拉琴,拉错了,爸爸拿着尺打我的情景,我至今记得。当时我很倔强,再怎么骂和打,就算疼得已经要掉眼泪了,我仍然屏住,硬是不哭出声音来。幸好,我对小提琴的真正感情,到十七八岁终于迸发了。回头想想,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办?进入了这个专业,就没有退路了呀!我觉得,家长可以让孩子学琴,但是如果非要把孩子很早就往专业的路上赶,没有必要。

  我不想隐瞒,其实身边的一些同学从音乐学院附小、附中熬到大学,直到最后从事音乐工作,都没有喜欢过音乐。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甚至讨厌音乐,就是因为家长过早把他们赶上了专业之路。这是很可悲的。我不赞成家长不分实际情况把孩子往专业的路上赶,那样,最终培养出的很可能是一个个拉琴机器。

  平淡生活修琴艺

  问:在一般人看来都觉得还“早”的年龄,你却已经步入婚姻殿堂。怎么想的?

  黄:这是自然发生的。她比我小一届,同一个专业,相恋八年,最终走到这个结果。我觉得任何一个健康、自然的人都会这样做。艺术家不一定就是反常的、不合人性的生活的状态的代名词。如果说充满磨难的生活对一个人的人生是一种丰富,那么,能够在平静的生活中保持一份清醒和深刻,也是一种可贵的状态。

  问:但是签约世界著名唱片公司,不可避免地让你时时跳出这种平静,被“包装”一番。

  黄:我不反对包装。商业包装是时代的需要,遥想古典音乐发展史上,其实小到演出服装这样的细节,都渗透了当时朴素的包装概念。如果唱片公司认为包装能使纯正的古典音乐为更多受众接受、喜欢,那么我赞同这样做。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包装不应损害古典音乐的本质。

  问:等到英伦学成后,会如何定位自己未来的职业或角色?

  黄:还没有想好。我在英国的学业还有半年,现在在当地的音乐会也多是以“学生”身份举办的,并不大张旗鼓。当然为了生活的压力,还是经常会到各地接一些演出单子。

  未来是成为一个职业演奏家,还是学院里的教书匠?是留在国外,还是回来发展?我都还没有决定。说心里话,什么角色我都想尝试一下,除非时间不够。我相信在更多的体验和历练中,我这只曾经后飞的鸟,可以更加自由地成长、飞翔。

选稿:陈群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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