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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切:“处女螳螂”的孤独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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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John Maxwell Coetzee),南非作家,2003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库切的小说“精准地刻画了众多假面具下的人性本质”,他的作品《耻》、《等待野蛮人》和《国家中心》是这一风格的典范。瑞典皇家颁奖委员会指出库切的获奖理由为:“在人类反对野蛮愚昧的历史中,库切通过写作表达了对脆弱个人斗争经验的坚定支持。”
  
  库切1940年生于南非开普敦,1983年以《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1999年以《耻》两度获得英国布克文学奖。库切和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戈迪默被视为南非当代文坛的双子星座。他于2002年移居澳大利亚,任职于阿德莱德大学。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库切的作品在中国文学界红了一段时间。但由于其作品丰富的内涵和罕见的深度,对它们进行诠释和评价常常如履薄冰。在这个平庸为患的时代,大师的出现固然让人精神振奋,然而大师们对读者的要求也不比一般作者。面对不易理解的作品,作者的背景和创作花絮或许能暂时把读者从疑惑中解救出来。不过,不少大师都深知这种“解救”多半和文学无关,仅仅是为阅读者提供背景,甚或谈资。塞林格《九故事》新版在中国上市之前,塞老就对装帧提出了特殊要求,比如封面不能出现任何照片,作者名字要比书名做得小,书里不能有作者介绍和原书没有的前言后记等等。
  
  如果说塞林格不愿意把任何作品以外的东西附加给读者,那么在库切身上,这种附加本身就没有可能:库切生性少言寡语,对个人生活避而不谈,极少发表任何言论,获奖后更是对媒体采访避之不及。笔调细腻深邃的库切,其公众形象却仿佛一块固执的老木头。有趣的是,生活中的库切一直在为自己的私人领地修筑屏障,以保护其不受窥视;而他笔下的人物却往往生在孤独之中。至于这本被公认为库切作品中极为晦涩难懂的《内陆深处》,从头到尾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孤独女人的心理狂想曲。
  
  白人农庄主独生女玛格达幼年丧母、相貌丑陋、性格乖戾,年纪不小却仍待字闺中。与此同时,年迈的父亲却追逐年轻的有色裔女人,在卧室里欢娱无度。在妒忌和愤怒中浸泡多年的玛格达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继而和男仆亨德里克有染。她怀着对生命激情的渴望,对孤独进行了出格的反抗,最终却选择独自住在内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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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切对玛格达这样的知性女人身体与心灵之间貌合神离的状态把握得尤为准确。整个故事中,老处女玛格达一直寻求某种填充物:“(我)像一个巨大的空儿,一个充满巨大缺失的空儿,这缺失渴望被填满,被充实。”

  为逃避空缺带来的孤独,玛格达甚至曾用极其离奇的方式将情感寄托在父亲身上。父亲是她最大的仇人,她对父亲下手时仿佛血液里奔腾着冰水。但在第64篇笔记里,玛格达和父亲却以超乎想象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父亲的大便周期是两天一次,玛格达则是三天一次,所以每隔六天,二人的粪便将被排入同一个便桶中,由仆人倒进农庄的某一个坑里。在这儿,“两人的粪便盘绕在一起,父亲的红蛇和女儿黑条条相拥而眠,沉寂之中融为一体。”这种惊世骇俗的想象,恐怕也只有库切笔下的玛格达了。
  
  但身体空缺被亨德里克填满后,玛格达发现心灵依然空缺,这种空缺甚至消除了身体被填满所带来的幸福,“在内心,我仍是那个往昔凶猛的处女螳螂。”正如男人的郁闷根源常常不是性无能而是爱无能,女人的郁闷根源也常常不是性饥渴而是爱饥渴。故事最后,孤老的玛格达宁愿在语言中自娱自乐,也不愿意融入人群和文明。虽然生命终究不能逃避寂寞,但言说,在制造不寂寞的幻觉方面,仍比性爱更胜一筹。
  
  以女性为主题的作品,多半喜欢强调女人的身体感觉,仿佛女人只能在自己独特的身体体验上建立一个独立于男性的自我意识。但玛格达却是一个女性体验缺失的“女人”(在挑剔的女性主义者眼里,玛格达恐怕算不上“女人”)。
  
  她终于得到了女性的身体经验后,空洞无物的状态丝毫没有改变。当女性主义风靡一时,乃至不少男性都站出来像女人一样用身体叙事(如电影《天边一朵云》)时,别忘了库切三十多年前已经在这本小说里颠覆了寂寞的“性别差异决定论”——男人的寂寞看似不小,女人的寂寞显得更大,但和“人”的寂寞相比,男人和女人的寂寞只是“看似”和“显得”罢了。
  
  内陆深处
  
  [南非]库切著,文敏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二零零七年八月
  
  延伸阅读
  
  
  
  [南非]J.M.库切著
  
  张冲、郭整风译
  
  译林出版社
  
  2003年10月 

 来源:广州日报  作者:罗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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