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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艺术精神的守护者和拓荒者

  我在吴冠中先生身上看到多重的组合:他原是一个农村的土娃娃,后来却成了大巴黎的洋学子;他初恋于文学,却终恋于美术(也可以说,美术是他的“原配”,而文学是他的“情人”);他看家的本事是油画,但水墨的功底也过硬。这种种因素的融合,最后成就了他成为杰出的画家、出色的作家和别具慧眼的美学家。这几个“家”的相互辉映,成了中国当代画坛的一朵奇葩。这朵奇葩既是现代的,民族的,又是世界的。
  
  我说过:艺术的魅力在于“味儿”。吴先生的绘画,我以一个普通观众的眼光去看,至少有五种“味儿”:一是“韵味”,包括韵律的美与诗意的美,如《太湖渔船》、《绍兴河滨》、《水田》、《世纪新雪》等;二是“意味”,形式的美和意象的美,如《播》、《春潮》、《荷花岛》、《宏村》等;三是“情味”,乡情、人情、动物之情,如《鲁迅故乡》、《怀乡》、《熊猫》等;四是“力味”,歌颂生命,如《竹林春笋》、《高粱》等(即使像《残荷》,画的好像是荷花的凋残,但通过那依然挺立的繁茂枝叶,其整体画面诉诸于我们视觉的还是蓬勃向上的朝气);五是“哲味”,哲理之美,这是吴老绘画的魂魄,如《再生》、《残荷新枝》、《残荷》、《缤纷》、《羊圈》、《红蜻蜓》等,作者不仅用手、用心在画,而且用脑子在画,这赋予吴先生的绘画以最宝贵的品格。
  
  吴先生的画是中西融合的成功范例。他融入的是中西文化和艺术的不同理念和精神,而不是在形式和风格的符号上或技法上做文章。他的《长江三峡》和《大巴山中》等作品,把油彩和水墨处理得天衣无缝,既有油画的品性,又有国画的气色。我个人一直把吴冠中先生认作是当代的石涛。他
  
  赞赏的石涛名言“无法而法为至法”、“古人之须眉不能长我之须眉”,乃至理名言。吴先生说:“只局限本民族这一个老爷爷的知识圈中创新,创不了今日之新,明日之新。”高见!固守传统,只会窒息传统。艺术语言是没有国界的,只有站在时代的制高点,以人类最高智慧的成果为坐标,才能突破本民族传统的历史局限,创造出有别于传统又发展和丰富传统的作品。
  
  有的人总热衷于扮演民族传统的守护神,好像只有这样才爱国,但若依了他们的主张,必定是误国,这也是吴先生在文章中指出过的。近一两年来建筑界有几位朋友纷纷写文章,题目分别为《建筑慎言“艺术”》、《建筑慎言“创新”》、《建筑慎言“接轨”》,形成了一个系统。这些学者对自己的本行确实钻得很深,也爱得很诚,可惜他们的大脑已被固有的审美信息饱和了,形成了泥古、厌新、拒外的思维模式。从世界文化和文明的发展来看,这样的思维显然不属于创新思维,倒可以说是一种民族自恋情结的宣泄。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世界艺术史均已证明,“反传统”才是艺术发展的推进器。看一下西班牙的几位现代艺术大师,如毕加索、达利、高迪等人的经验就明白了,反传统的人并不是不要传统,只是不重复传统而已,因为重复乃是匠人的习性,而创造才是艺术家的本色。吴先生之所以有今天,就在于他具备着这样的本色。也正因为如此,吴先生曾直言不讳地指出了中国艺术的一个积弊:90%都是“匠人之作”!真是振聋发聩啊!
  
  吴先生是一个执著的艺术精神的守护者和拓荒者。为了维护艺术的尊严,为了验证现代艺术的价值,他通过自己丰富艺术实践的体验,通过他独具见地的美学卓见,通过他那支生动、犀利的笔,表现了抗衡各种阻力、扫除一切陈腐观念的勇气。在他身上集中了我所企盼的一种精神人格,即:虎的雄姿,鹰的视野,牛的精神。他在艺术上和人格上都是我的楷模。
  
  近日,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吴冠中全集》,我向该社表示敬意。祝愿吴先生永葆艺术青春和生命活力,为我国的艺术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叶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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