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多瓦的电影《对她说》中,开篇就是皮娜著名的舞剧《穆勒咖啡馆》
为皮娜·鲍什写贺词是世上少有的美事。比如可以去结交一位图书管理员,一位叫Gesine的姑娘———对匈牙利人来说,单是这一点就充满童话色彩。从她那儿可以得到关于乌珀塔尔舞剧团前前后后的各种资料:文献目录、专辑、节目宣传册、相册等等。让我们翻阅这些资料,任时间流逝而不做事情,只是记点儿笔记,让我们耽于幻想,忽略手头的工作,不刮胡子也不梳洗,让我们沉溺于鲍什的世界。 …… 什么是艺术?要是问一个中学生,艺术在他心里的地位如何?他也许会说在萨拉热窝和阿迪达斯之间吧。这问题越来越难以回答了。但一旦遇到杰出而伟大的作品和艺术家,我们就会深深感到有某种不可回避的东西,这就是艺术和创造。这种东西体现在某些伟人身上,它使我们有幸认识到,艺术尽管并无目的,却在言说着什么;它以独一无二的方式言说着我们的存在。 皮娜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她赋予艺术存在的合理性。我们放眼舞台,她的舞台,便可以看到我们的内心深处,并认识到艺术为何存在。皮娜·鲍什仿佛古代的艺术大师,她为一切代言也言说一切,对于艺术语言只是众多语言的一种这一点,她虽然不能避免,但却并不在意。这就是“世界剧场”一词的含义,“世界剧场”并不是指世界闻名,尽管这也是事实,而更多的意味着它汇总全世界的各种经历,并以此为全世界造福。整个世界便是一座剧场,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说,整个世界便是乌珀塔尔舞蹈剧场。 她具有古代大师的风范,同时又在用全身心去感知现在。她的剧院试图在“我”与“我们”之间搭建桥梁。“我”与“我们”的割裂是所谓现代艺术的基本问题。只有私人的才是可信的,而只有共同的认知才是可以理解的。单纯的“我”只能进行不可理解的独白;单纯的“我们”则是乏味而空洞的谎言。所以要使别人理解,我们就多半得说谎;而当我们诚实的时候,只能孤独地自言自语。 把脸埋进洋葱里,自然会哭泣。艺术的问题在于:如何将私人的体验与感受转化为共同的认知,如何将个人的哭泣(或对哭泣的模仿)转化为舞台上的哭泣和观众的哭泣。在台上真正地去哭还不够,诚实仅仅是个起点,必须要普世地哭泣,皮娜·鲍什的诚实便具有普世性。 在她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鲍什。不,这句话有歧义,听起来有占有和虚荣的意味;应当说,每个人都是鲍什,同时也是他自己,每个人又都是他所饰演的角色。人人都像文学中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在此处并不意味着突出某个人,而是指除“我”之外,别无他物。从“我”的视角出发,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叙述者。 鲍什常常发问。这是什么?女人。这是什么?男人。这是什么?厚重。河马是什么?“我想要只河马。”问题不在于舞蹈的意义,对于这一点皮娜不断地提问:为什么这是舞蹈,为什么这不是舞蹈———她对后者不感兴趣,对她来说,一切皆是舞蹈,问题在于,什么是一切?这是她所感兴趣的。 舞蹈与思考同样重要。我舞,故我在。“舞步并不出自双腿。”但皮娜·鲍什的舞蹈并不是反舞蹈,它并不产生于对芭蕾的颠覆,它的能量从不来源于此。 鲍什之后的舞蹈有了新的含义。实际上应当在《杜登词典》的“舞蹈”这一词条下标明:此词具有两种含义,鲍什之前的与鲍什之后的。 舞蹈,尤其是古典芭蕾,服从于虚荣,鲍什将舞蹈从中解放出来,使之服从于美丽。鲍什之前的舞蹈尤其喜欢将人分为两类,即女人和男人。鲍什并不热衷于此,她并不接受这种划分,对此不感兴趣,她总是探讨“人”,包括男人和女人。这种对人的自由表现,这种新的自由,是鲍什的一项创举。 (原文作者PéterEsterházy;德文翻译ZsuzsannaGahse) 《皮娜·鲍什:为对抗恐惧而舞蹈》 约亨·施密特(德)著林倩苇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年10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