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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红楼梦的演变

  
  演不尽的越剧《红楼梦》

  过去,文学界有一个现象:“说不尽的小说《红楼梦》。”从这部小说流传至今,引来多少人考证、索隐、批注、评说。自蔡元培,到胡适、俞平伯,到周汝昌、冯其庸,到王蒙、刘心武等等,从旧红学到新红学,形成一股热潮。现在,戏曲界也形成了一个新现象:演不尽的越剧《红楼梦》。将《红楼梦》搬上戏曲舞台,已有不少年头的历史了。从京剧、川剧、粤剧到锡剧、黄梅戏等等,都有演过。但是成就最高,影响最广,观众最多的,还是越剧。越剧这个“诗情画意”的江南戏文,又是以女演员为主要特色的剧种,似乎更适合《红楼梦》这样的题材,人物形象、意境、气氛,更见“情投意合”、“两心相印”,更见“两小无猜”、“耳鬓厮磨”,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越剧《红楼梦》四十年代初演,五十年代风行,八十年代复兴,九十年代热火,看来,新世纪还将掀起一个热潮。

   观看越剧《红楼梦》扑面而来的首先是一股令人兴奋的青春气息。发源于浙江山野的越剧原本就有山青水绿钟灵毓秀的青春气质所以历年来不少地区的“小百花”层出不穷。况且,此番推出的红楼梦,刻划的是封建大家族中一群年轻生命的窒息、抗争、直至最后香消玉殒的历程,这是花季的悲剧。由舞台上一群同龄人来演绎这一青春历程,就更具悲剧的震撼力。

  确实,经典的魅力是永恒的。越剧《红楼梦》曾经红遍大江南北,让几代观众为之洒泪。今天看来,我们仍为之折服。编剧对原著主旨的准确把握人物刻划的鲜活,特别是结构铺排上的匠心令人叹服。在编剧的笔下,大观园众多人物的出场亮相有机而又从容;宝、黛爱情线的铺排严谨细密;人物命运的起伏跌宕回合分明,层次清晰。

  《红楼梦》最早被搬上戏曲舞台,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事。现知最早《红楼梦》题材的折子戏为昆曲《葬花》,作于嘉庆元年(1796),作者孔昭虔。此后,各种戏曲改编相继不断,影响有大有小。  

  四十年代的越剧“红楼戏”

  越剧演“红楼戏”,大概已有六十年的历史。早在三十年代末期和四十年代初期,越剧就开始有了“红楼戏”。根据资料记载,越剧最早录制的几张唱片中就有:尹桂芳的《贾宝玉哭灵》,玉牡丹的《黛玉焚稿》和支兰芳的《黛玉葬花》。

  玉牡丹是高升舞台的名角和筱丹桂同科。袁雪芬生病离开大来剧场后,有一个时期就由玉牡丹挑梁主演。解放后,玉牡丹还曾在云华剧团和南京越剧团演出。支兰芳是和马樟花齐名的越剧早期旦角,唱腔富有特色,被称为"支腔兰调",四十年代初期,以《恩爱村》一炮而红,被称为“闪电花旦”。可惜她和马樟花一样,一闪而过,都只活了二十几岁,就先后病死。

  四十年代初期,越剧开始改革,编演新戏。那时就有了整本演出的“红楼戏”。不象前几个时期,只留下几张唱片,只有几个唱段。

  四十年代初期,袁雪芬演过《林黛玉》,尹桂芳演过《红楼梦》。《林黛玉》是吕仲编剧,《红楼梦》是弘英编剧,这两部戏,都是在雪声剧团和芳华剧团正式建立之前演出。吕仲、弘英都是越剧早期编剧,吕仲当时是“雪声”剧务部主任,编过不少戏,解放后,转到京剧院,为周信芳院长写过艺术纪录。弘英解放后,在越剧院参加过《梁祝》、《碧玉簪》、《盘夫索夫》等剧目整理编写工作,后调到天津越剧团,退休后又回到上海虹口越剧团工作。他们都是越剧“红楼梦”早期的开拓者。这两部“红楼戏”开拓有功,但影响并不太大,没有成为袁雪芬和尹桂芳的常演剧目。四十年代后期,傅全香和范瑞娟的东山越艺社也演出过“红楼戏”:《宝玉与晴雯》。这个剧目,在九十年代,范瑞娟和学生一起拍摄电视艺术片《余音袅袅绕梁来》时,还选过《宝玉与晴雯》的片段《祭雯》,由宁波小百花越剧团的白银飞主演贾宝玉。

  四十年代的“红楼戏”,正在起步,初登舞台,还不成熟,影响不大。
  五十年代的越剧“红楼戏”

  五十年代是越剧最兴旺发达的时期,也是越剧"红楼戏"成长、成熟的大好时期。
  
  当时,通过《红楼梦》研究的讨论热潮,越剧“红楼戏”演出很多。芳华剧团1951年先演出《红楼梦》,1955年再演《宝玉与黛玉》。合众剧团五十年代也演过《红楼梦》,焦月娥、徐逸秋主演。合作剧团五十年代也演过《尤三姐》,戚雅仙主演。影响较大,演期较长的是尹桂芳主演,冯允庄(苏青)编剧的《宝玉与黛玉》。演出连满数月,还到北京旅行演出。问题也有不少,主要是受“阶级斗争论”影响,突出“丫头”地位,塑造了一个“丫头”典型“惠香”,集晴雯、金钏等于一身,表达“卑贱者最可贵”的思想。后来,作者苏青受“胡风冤案”影响被关押,剧目也受影响。尹桂芳60年代复演时,就也采用上海越剧院的徐进改编本。“宝玉与黛玉”也就从此被湮没。

  这个时期的“红楼戏”,最见成功最有影响的是1958年的徐进编剧和徐玉兰、王文娟主演的《红楼梦》。它取众家之长,发挥越剧之长,终成为越剧“红楼梦”中的精品。六十年代又搬上银幕,再集优秀演员于一堂,金采风演王熙凤,吕瑞英演薛宝钗。于是更见精采,到处流传,为越剧“红楼梦”开创了新天地。

  五十年代时期,上海文化出版社还出版过一本越剧《红楼梦》剧本。编入《戏曲小丛书》。作者洪隆,原名冯少白,曾是当年新四军重要干部,刘少奇的战友,解放前在杭州搞地下工作,解放后任民政厅长,后调到上海市文化局任戏剧处处长,因喜爱越剧,就编成这一部“红楼戏”。

  这部“红楼戏”,我不知道后来有否演出?它是出版于徐进本之前的。这位“红楼戏”编剧,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因受刘少奇冤案牵连,受尽迫害,终于因病而死。这个不寻常的业余越剧编剧,也在越剧“红楼戏”的历史上,有过这么一段插曲,也不妨顺笔记下。
  
  新时期越剧红楼戏

  十年动乱,越剧成了“靡靡之音”,越剧“红楼戏”自然打入冷宫。八十年代越剧复兴、电影《红楼梦》重见天日,越剧“红楼戏”,也见精品在传种接代,《红楼梦》由徐玉兰、王文娟演到金美芳、陈颖、钱惠丽、单仰萍、王志萍、王君安等。也见新品在不断涌现。八十年代末期,上海越剧院青年剧团建立,就演出过新的“红楼戏”《风雨大观园》、《梨香院》等新戏,由方亚芬、章瑞虹等主演。

  九十年代又出现了剧团以“红楼”命名,同时编演“红楼唱红楼”的新型演唱会,剧目有《元妃省亲》、《心底旧友》、《送别琪官》、《笞挞宝玉》《晴雯补裘》、《宝玉夜祭》、《共读西厢》、《紫鹃劝黛》、《黛玉焚稿》、《金玉良缘》、《宝玉哭灵》、《感悟归皈》等等。到九十年代最后的日月里,越剧“红楼戏”更出现了大剧院演出大观园的新版《红楼梦》,气势雄伟,布景华丽,唱腔演技都更见纯熟,青年演员都是一时之选,创下了越剧“红楼戏”的最高最新境界。

  越剧“红楼戏”有其不可限量的前途。新版《红楼梦》尚有再提高余地,现在看来,受演出时间限制,剧情削减,有所脱节,“元妃省亲”开场,场面见大,却不如“黛玉进府”开场,人物形象、人物关系更见鲜明、更见清楚。既是流派荟萃,如能在徐、王、袁、尹之外,再添范、傅,岂不更见多姿多采。新版既可从新中出新,而“红楼戏”于宝、黛之外、晴雯、尤氏姐妹乃至于王熙凤、妙玉都可编成新戏,“红楼梦”新戏还大有余地可以施展。相信,在新世纪,越剧“红楼戏”必将会出现一个更见出新的图景。

  越剧《红楼梦》的新生

  解放后的五十年间,影响最大的红楼戏曲影视改编主要有三次:首先是五十年代末越剧《红楼梦》的改编,旗开得胜,轰动一时,后还拍成电影。然后是八十年代中电视连续剧的拍摄和放映,一时也成为市民关心的热点。接着就是北影厂的电影,由于时机已过,反应相对不如前两种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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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三次改编应该说各有特点,但要论影响之大之久,恐怕还得首推越剧《红楼梦》。余生也晚,越剧的演出当时未能亲睹,但粉碎“四人帮”后,电影重新放映时的盛况却亲闻亲见。当时不仅观者如潮,而且成为市民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记得我在看电影时,就听到后排观众在议论,一个问:“你看到哪里开始哭的?”一个回答说:“我看到黛玉焚稿时哭的。”另一个说:“我看到黛玉葬花时哭的。”又一个说:“我是听到黛玉进府时那句‘不要多说一句话,不要多走一步路’的唱词就开始哭了,一直哭到戏演完。”看来她们也已不是第一次看戏,而且感情之投入,非一般人所能望其项背。

  一直到八十年代初,越剧《红楼梦》在民间的影响仍强劲如初。1982年,上海主办第三届全国红学讨论会,其间组织了一次参观在建中的大观园活动,特地请了徐玉兰、王文娟等一批越剧艺术表演家一起参加。由于提早一天安排线路,消息传出,中午在一个小镇用餐时,整个小镇街上人潮如涌,万人空巷,镇上居民和周围村民都来争相一睹“宝黛”风采,险乎将一座石桥挤塌。最后动用了当地派出所,才好不容易把徐、王从人海里保驾出来。越剧《红楼梦》在民间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上海率先发起组织台湾大学师生进行“红楼梦之旅”,又主办了海峡两岸红楼文化恳谈会,每次这样的活动都少不了越剧红楼剧团的参与与支持。台湾的大学生们也尤其对新老两代“宝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次越剧《红楼梦》的重排和上演,无疑又是这一热潮的延续和推波助澜。只是话要说回来,越剧《红楼梦》要真正获得新生,恐怕仅靠搬弄现代声光技术是远远不够的,甚至仅靠惟妙惟肖地学习模仿老一辈艺术家的声腔扮相也是不够的,重要的是,新一代编导和演员要有自己新的体悟和表现语言,要有一套过硬的基本功和真本事。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李商隐诗)。愿这次新排的越剧《红楼梦》能超越前人,超越自我,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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