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台灯,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1点了。在老师邵滨孙去世近一年的时光里,几乎每个夜晚我都要拿起了那几乎磨掉了颜色的MP3,聆听着里面一段又一段刚直粗犷、高亢激越的沪剧邵派唱腔。对恩师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和蔼可亲和平易近人的音容笑貌令我久久难忘。
沪剧表演艺术家邵滨孙
屈指一算,我与老师相识至今已有20多个年头了,我自幼酷爱沪剧,家中收集了不少流派唱腔,也参加过一些业余演出。早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老师。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当时就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在多年的相处中,老师身上谦虚质朴的戏德艺风,更令我钦佩。2002年5月6日,我有幸与沪上金话筒主持人叶惠贤、沪剧小生洪立勇一同拜邵老为师。有时我免不了为自己只是默默无闻的平头百姓,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也许我的想法被老师看了出来,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格外的关心和鼓励我,遇到名人出席多的场合,他见我躲在后面,经常把我拉到身边参加合影。还和我说:“票友出身成才的人不少,俞振飞就是票友下海的。英雄不论出身高低,唱戏要以情为主,从人物剧情出发,你的声线虽然和我不完全一样,但有自己的特色和韵味,只要多练,一定会有进步。”这些话一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仍然反复的提醒着自己,使我在唱腔上能不断有所提高。
老师不仅在艺术上对我多加指点,在生活上也时时刻刻关心着我和我的家人。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天气格外寒冷。一天老师突然来我家拜访。原来是因为聊天时,无意中得知我的老父亲年长一些,行动又不便,所以特意为他去商场里买了条崭新的羊毛毯,并亲自送来,希望可以在冬天给他御寒。接过那条毛毯的时候,我心里感慨万千,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老师就是这样,永远把他人放在第一位,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身边的家人,朋友仍至普通人,在老师的家中的角落里有无数为慈善事业捐款、捐物的证书,其中还包括家中唯一一幅收藏多年的名人字画,但这些从未从老师的口中提起过。还有一次,中央电视台来恩师家里录制夕阳红节目,老师让我请上几位沪剧票友一起参加。其中有几人是第一次登门做客,顺便买了些水果和礼品。老师知道后,先是让我把礼品统统放在一旁,然后开始一起录制节目。等节目录制完成后,老师对大家说:“辛苦大家了,录制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晚上请大家到对面的饭店吃晚饭。”吃过晚饭后,大家本以为就此离开了,可老师这时却已经让人把所有的礼品都拿到了大家的面前,并再三叮嘱让大家各自收好带回家去。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老师的为人。
老师已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耄耋老人,可是只要是对沪剧事业有利,用得着他的活动,他总是精神矍铄地参加。2003年4月,青年沪剧演员黄爱忠在逸夫舞台举行演唱会,他欣然应邀出席致贺。谁知演出结束时,恰巧下起了滂沱大雨,因一时叫不到出租车,我陪他到剧场大厅歇息。这时已夜深十一点了。同样在避雨等候的观众中有人认出了老师,走来向老师问好,还拿出说明书请老师签名。老师笑着答应了。这一来惊动了大家,人们涌来纷纷要求签名,由于人多,居然排起了长队。我知道老师此时相当疲倦,他开始站着签,后来实在站不住,就坐在台阶上签。面对每一位热情的观众,他都满面春风,微笑相迎,没有丝毫的矫情和不耐烦。直到有热心的观众冒雨叫来了车,他老人家才一一和大家道别上车。看着这一动人的情景,我既为观众对老师的热爱所感动,又深深敬佩老师心贴观众的那份真诚
近几年,老师的健康状况一直都牵挂着我们每个人的心。原来老师的身体就不是特别的好,因此每年住院一两次。在医院里老师依然没有停下对艺术忘我追求的脚步,时常在病床上帮我们揣摩唱腔和探讨剧情,特别是《杨乃武与小白菜》《芦荡火种》《星星之火》等经典曲目,那执着乐观的心态深深的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在病情几度恶化的情况下,老师依然谈笑风生。对家人、对朋友、对艺术。。。。。。
也许人生就是有许许多多的遗憾,最终老师还是安祥的离开了我们。著名戏剧理论家刘厚生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是中国社会的一次大转折。滨孙同志和沪剧其他名家,率领沪剧队伍经受了时代的考验,为沪剧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使一个只局限在上海一地的年轻小剧种产生了深远的全国影响。剧种成长壮大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但有一个邵滨孙跟没有一个邵滨孙是大不一样的。他为沪剧奉献的七十年艺术劳动及巨大成果,功不可没。老师虽然走了,但他的人格魅力、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却永远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邵滨孙和赵燕侠
邵滨孙饰杨乃武
不知昏昏沉沉的过了多久,天亮了。向窗外望去,一缕阳光投射在我的身旁,桌上老师的照片还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慈祥,我又一次打开MP3,让邵派的唱腔在房间中再次回响。
2008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