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上海故事,弘扬时代精神”。
6月29日,“ TELL+SHANGHAI”演讲活动在上海拉开帷幕,此次活动由市委宣传部指导,市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和复旦大学联合主办,由TELL公众演讲会承办,七位来自不同领域、不同岗位的演讲者讲述了属于自己和上海的有温度有力量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梦想,也看到上海的发展,看到城市的精神。
其中有一位讲述者,他叫罗祾,来自国网上海市电力公司电力科学研究院。
罗祾是一个兼职的团委书记,他牵头创立了NEW IDEA青年技术交流论坛,创办了全国电力系统首个青年科技创新协会,目的就是帮助电力青年完成双创孵化的最后一步。
现在所有人的生活都离不开电,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过自己家的电表?上海有1000万块电表,电表记录了每家每户的用电信息,直接反映了大家交的电费,但是,电表作为一件物品也是有使用期限的。在电表寿命降至之时,电力公司将会对它进行更换。因为电表是连在供电线路上的,就世界通用的原则而言,需要停电操作。
停电,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如今我们正在追求高品质生活,停电,意味着你家冰箱里的菜要坏掉,世界杯看到一半就没信号,用呼吸机的病人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那么,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于是,罗祾的青年团队们发明了一个神奇的装置,别看装置小,却在国内首次实现了不停电换表。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插上底板后可以形成旁路,这样在更换电表时,线路仍然可以为用户供电。为了让这个产品惠及大众,罗祾的团队在孵化的过程中不仅打磨了设计和材料,申请了专利,还从安全规范到工作标准一条龙全部做好。目前这项装置已经在上海50万用户中铺开使用,极大地缓解了换表停电对居民的影响。
大家一定觉得奇怪,一般团委书记不是搞思想建设为主的吗,为什么他会喜欢带着青年人搞科创呢?其实,罗祾还是一个电气工程的博士。
站在罗祾现在的角度,电力系统就是一个可以实现年轻人抱负的地方。但二十年前,他却不是这么想的。
罗祾出生在一个电力家庭,在贾樟柯《二十四城记》里描述的那种国企大院长大。小时候罗祾觉得父母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老。当罗祾16岁来到浙大以后,虽然在父母的影响下还是选择了电方向的专业,但是却喜欢上了电影。那时候网络还没这么发达,但罗祾还是找很多机会去看电影,至今仍然保持一年看两百部电影的节奏,现在也看了三千多部。看多了自然就会想去拍,就像新浪潮的导演一样,从已有的优秀作品里汲取养分,再融入自己的剧本里。从本科到硕士,罗祾和朋友连拍了三部,从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到亚洲青年DV大赛,他们拿到的奖越来越高,突然就面临了这样一种挑战的机会,是不是该尝试一下进军电影界呢?那毕竟是他的梦想。
罗祾说:“我想在座的很多同学也会遇到我那时的困境,自己一直所学的,和自己觉得自己想做的,似乎不在一条轨道上。当时我想起了我们第三代导演谢铁骊的一句话,‘拍摄电影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对社会及人生的理解。’”
罗祾那个时候特别喜欢杨德昌的电影,因为电影里充满了一种理性思辨的力量,而杨德昌也和他一样是学电出身的,先在佛罗里达,再到华盛顿大学做软件开发。于是罗祾就想,自己的专业也别丢,先去美国看看吧,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电影,说不定就找到方向了呢?说来也巧,他就真的申请到了华盛顿大学攻读博士。
罗祾的片头用了生活大爆炸的音乐,生活大爆炸正是他读博时开始的一个美剧。当时罗祾几个博士在第一次看的时候都震惊了,居然能把他们这些书呆子的生活刻画得那么精准!
罗祾说:“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即算是这样一部以科学精神为主的情景喜剧,还是喜欢在Howard的犹太人身份和Raj的印度人身份上开玩笑。事实就是如此。举个例子,我想复旦的学生们都是很潮的,应该都有自己的英文名吧,潘玮柏那句Tell Me的歌词怎么唱来着,我叫Will,你叫Jill。我在国内读书那会儿大家还用Telnet的BBS,复旦是日月光华,浙大是笑书亭和飘渺,要上BBS交流,你最好得有个英文名,我就从字典里找了个与我名字相近的英文名,Rollin,滚,少个g,音译过来刚好是罗祾,直到现在,我的一些老同学还会叫我Rollin。这个英文名我一直用到去美国,为啥这么说呢?因为我刚去美国后就发现,每次我向美国同事介绍自己名叫Rollin时,他们都会很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再补一句刀,你的真名叫什么?是啊,为什么要用昵称呢,我的真名是什么呢?当然,大家也可以认为我当时段位太低,没法理直气壮地用Pony、Jack、Robin这样的名字。但按当时的情景,在他们的眼里,我头顶着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标签——我是中国人,我自己都不会觉得我真的叫Rollin。那之后我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叫Ling了,简单易懂好发音,而且,无比真实。”
还有一件触动罗祾的事情。读博的时候经常要去外地参加一些学术会议,与一些行业内的学者进行交流,有时候别人就会问他:“你来自哪里。”罗祾在华大读书,他想当然地就回答:“我来自西雅图。”但几乎每次,都会被对方更正:“不,我是问你,真的来自哪里?”言下之意,他们并不在意他是来自西雅图,还是洛杉矶,还是纽约,因为这些都只是他的暂居地,而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来自中国,还是日本,还是韩国,甚至东南亚的某个他们拼不准名字的国家,因为他们真的分不清楚。
所以,要融入这样的社会,一个人得放弃他身上一些固有的标签,放弃一些他从小到大培养出的自豪感,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到。杨德昌在《青梅竹马》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美国也不是万灵丹。”当时很多同学也和罗祾有相似的感受,他们想在异国他乡追寻让他们更好的一种境界,而这种境界却可能是无法实现的。
那么,罗祾的电影梦呢?
快毕业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杨德昌的墓地,杨德昌的墓碑与玛丽莲梦露、比利怀尔德同在一个墓园,很小,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洒完一瓶酒以后拍下了这张照片,也是现在网上一直流传的墓碑照。墓志铭很简单,“Dreams of love and hope shall never die”。罗祾在想他的hope究竟是什么。罗祾在美国生活了五年,这五年让他渐渐认识到,他的心永远是归属于中国的。对于打上标签的他们来说,美国是不会改变的,他们也很难改变旁观者的角色,此时中国正在快速地发展,罗祾迫切地想参与到这种发展当中,他属于这里,他想回来,他想做一些对自己内心深处认可的地方有益的事情。
就这样,罗祾成了那一批博士同学里第一个回国工作的。
回国之前,他认真思考了该去哪,最后他选择了去电网。
罗祾在高通实习过半年,没错,就是那个卡了中兴脖子的高通。当时高通有一面墙特别让他震撼,全部是它的专利,这些专利就是它在这个行业的立足之本,表明了它的技术地位。罗祾就想在这样一种最好的技术环境中工作,在EE这个行业,中国的电网技术就是世界第一,无论是特高压、柔性直流,还是这座城市马上就能享用的超导电缆,这都是全球梦寐以求的尖端技术。于是他选择回到国家电网,尽管这份工作的工资只有美国的六分之一。
不过,最开始这份工作给罗祾的感觉,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罗祾需要从最基础的工作干起,灰头土脸地出入于基建场地,搬仪器,接表线,用很原始的方法记录数据,深更半夜再开始写技术报告。调试、测试、试验,班组的生活有些千篇一律,似乎十多年所学的东西并不能完全用在工作上。罗祾也在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尝试不同的东西,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他越想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越觉得束手束脚,他开始怀疑,这些重复性的劳动是不是真的足够有意义。
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罗祾的看法。
因为罗祾既从事技术也从事商务工作,再加上留学经历,于是被公司派到尼日利亚开展援建。罗祾住在非洲最大的城市拉各斯,这也是个港口,拥有丰富的海产品。可不知道为什么,初到拉各斯,吃从当地超市买回来的虾子,总觉得有股怪怪的味道。渐渐的罗祾发现了原因所在。尼日利亚虽然是世界第六大产油国,电力设施却非常差,拉各斯一天要停好几次电,超市冷冻柜里的虾子便冻了化化了冻。同住一个小区的中石油中海油的员工得知罗祾是国家电网的,很是羡慕地说,在国内从没这么频繁的停电啊。
罗祾突然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我们早已习惯了上海电网的坚强可靠,在座诸位谁还记得自己经历的上一次停电是什么时候吗?电网人平日一点一滴的付出,让这座城市的人民追求美好生活,这让从尼日利亚回来的我对自己的工作又有了新的认识。”
正在此时,罗祾接到了来自市政府的电话。
在市中心有一个小区的居民,发现自己家的进口高级电饭煲不能用了。这本来是一个极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自家电器坏了,可是这座城市可爱的人民,唯“认真”二字不可丢。为什么灯泡是亮的电饭煲却不能用?为什么电饭煲在别人家可以用在我家却用不了?市民们将情况反映到了政府,政府很关注,将诉求指派到了电力公司。就这样,世界上首例低压用户电器受谐波污染的案例被罗祾他们发现了。
其实,电这个商品,是有它的质量的。这也是罗祾工作以后一直研究的课题。
“理想的电能,应持续不断地以完美的正弦波形向客户供应,但电能的质量会被很多东西影响,一个城市经济水平越发达,它遇到的电能质量问题就越严峻。上海是全球领先的输配电网极其复杂的城市,这种复杂性导致了谐波污染和电压暂降的发生。在一般的城市,电力公司更关注企业的电能质量需求,但在营商环境如此重要的上海,我们同样也很注重对市民用电的服务。解决电饭煲的困扰,才能让这座城市的人民提高用电水平,享受高品质的生活。挑战往往带来的就是机遇,我们遇到的问题是全世界所有同行都没遇到的,没有先例,只能靠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去解决。”罗祾说。
为了捕捉来去无踪的谐波污染和电压暂降,他们从800kV的奉贤特高压站一直测到10kV的配电站,花费了上百万资金,完成了国内最大的同时性电能质量测试,积累了海量的宝贵数据。最后,他们从规划、运行、设备入手,改变直流站初设,调整运行方式,加装谐波隔离器,充分解决了这个电饭煲问题,为国际大都市提升供电质量水平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样本。为此,项目组获得了4项上海市科技进步奖。
奖励的背后,罗祾却看到了不足之处。因为低压配电站都分布在城市的各处,既无通信环境,也不可能投入过高的成本去实现监测的全覆盖。这么庞大的同时性试验,就必须安排许多人手在各个不同的变电站蹲点收集数据,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这个创新的时代,可以更智能一些。于是罗祾发明了一套移动监测装置,安装在车上,这样临时检测装置只要一装好,所有的技术人员就可以撤走,剩下的只需要移动监测车作为中继,游走于不同的变电站之间。这样一套装置,不仅实现了临时检测数据与在线监测系统的融合,也为企业带了上百万元的节余效益,获得了上海市优秀发明金奖,更重要的,终于让他以前所学的东西可以充分地派上用场!
如今罗祾再看待自己的工作,所有之前的积累,都帮助了“自己”这个个体的形成。
罗祾问自己:“我还喜欢电影吗?是的,我在自己的岗位上拍摄科普作品,也拿到了中国电机工程学会的最高奖,当我看到《厉害了,我的国》里出现我们国家电网的镜头,也会感到由衷的骄傲。我喜欢电力吗?对,在这个变革的时代里我们见证了中国电力的发展,提供给我们创造历史的机遇,在这样的舞台上,我能为上海的万家灯火做出贡献,我很满足。我是罗祾,我在上海,我是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