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是太多人熟悉的地方。
曾经带给许多人欢乐的喷泉,错落有致的绿化,踱着步子扇着翅膀的广场鸽,除了这些,它的独特之处还在于被上海博物馆、上海大剧院、上海城市规划馆以及上海市历史博物馆和工人文化宫多家院馆簇拥围绕。
1996年,上海博物馆新馆在人民广场建成,我的职业生涯由此起步,也让我得以开启我的人民广场文博之旅。
上博新馆建成的前前后后
刚入馆时,几乎天天跑陈列室,对着玻璃展柜里的各色文物百看不厌。业务熟悉后,陪同参观接待,听前辈们介绍:上博初建于1952年,选址南京西路325号旧跑马总会,1959年迁馆河南南路中汇大楼,1993年选址人民广场建设新馆,新馆建设克服了规划限制、经费不足、工期紧张,工艺要求极高等诸多困难……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常常觉得那么多精美的青铜器、陶瓷器数不胜数,介绍也介绍不完,这些馆史沿革有什么可以讲的?
后来,有机会翻阅新馆建设档案资料,才知道,上博选址之处早有地下水库的规划,老馆长老专家的呼吁奔走让市领导下决心加以调整,前前后后颇多波折,包括最终落成时新馆地面高度29米也是经过从最初的限高12米一点一点争取而来的。在参与上博捐赠人的接待工作中,我慢慢领悟到,这些收藏家或捐款人,正是因为老馆长们几十年如一日对文物博物馆的敬业和对他们的尊重与关怀,让他们愿意慷慨解囊资助上博新馆建设。
还有一次,陪同陈佩芬副馆长接待一批外宾代表团,跟着她提前15分钟在南门待命,遥望延安路高架等候时,她颇为感慨地告诉我:建上博新馆是马承源先生80年代看过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后萌发的强烈意愿,马先生认为大都会博物馆不仅文物好博物馆建筑硬件设施专业灯光更是让文物出彩,上博有那么多精美的文物,如果建成新馆一定会比大都会馆更好,一定会让世界各地的观众对中国文物更加欣赏!还有汪庆正先生也非常支持,马先生进出工地甚至爬脚手架检查施工细节,汪先生出入各种场合和方方面面打各种交道,要政策要资金谋求技术支撑。在他们的身先士卒下,全馆齐心协力,上博新馆在三年内建设起来了。
那天,陈佩芬先生还说:我们新馆造好了,喜欢的人越来越多,但外宾里也有“狡猾”的人,前段时间有个团,参观结束我送他们出来,那个团长几次想让我和他背对延安路高架拍照,我让翻译告诉他这不符合中国人面南背北的习惯,其实我早就看出他就是想把高架下面那些乱哄哄的老房子拍进去!要是以后这些老房子政府能够动迁掉,人民广场、上博和上海市中心肯定会更美!
此后不久,延中绿地开始建设,那些老旧的民居被拆除,美丽悦目的树木花草生意盎然,这个巧合也让我至今仍能想起那天陈佩芬先生说起“智斗”老外团长时孩子般的笑容,以及他们那辈上博人对事业的执着和热爱。
在美术馆举办三馆职工书画展
2002年,上博建馆五十周年,一系列的学术研讨展览活动精彩纷呈。因为三家馆先后进驻过同一建筑,在陈燮君馆长的倡议和关心下,上博和上海图书馆上海美术馆一起策划举办了“同一屋檐下——上博、上图、上美职工书画作品展”。
因参与筹办展览,在一个阶段里,我频繁进出当时的上海美术馆,南京西路325号,也因此对这栋建筑产生了颇为浓厚的兴趣,大致了解了其由英商设计,建成于1933年,曾是跑马总会大楼的历史背景,包括人民公园和人民广场曾经是跑马场,而在转角处的钟塔,则具有城市建筑对景和地标的作用。
至于展览,非常受欢迎,三馆职工尤其是一些老专家的作品水准让人赞叹不已,顾廷龙先生的书法高古澹然,方增先先生的人物国画浑厚沉郁,马承源先生的篆刻蕴含着金戈铁马之气。但最让我惊诧的是此前我从未接触过的上博前辈郑为先生的绘画作品,我至今仍记得跟随同事登门拜访,他非常大度地让师母拿出多件画作供我们挑选,绚烂而灵动的画作在亮相时瞬间照亮不大的房间,触动观者的内心;我也记得郑为先生谈及自己在上博的岁月,言语克制又包含了无限缱绻,这或许正如他后来入展的那幅作品《秋垣》,一茎缀着几片青黄之叶的藤蔓垂荡在蓝灰色调的砖墙前,略略萧瑟的秋意中流淌着不可触摸却能感知的生机和眷恋。
庆祝抗击“非典”胜利的特殊免费开放
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2003年的“非典”?在“非典”期间,人民广场相当冷清,虽然观众锐减,但几大场馆基本坚守开放。应该是初夏,政府部门宣告“非典”得以全面控制。为了庆祝顺利度过难关,在城市规划的热情提议下,上博和城市规划馆携手举办免费开放活动,鉴于之前日均人流不过两三百人的数据,馆里对会来参与活动的观众做了约2000人次的预估,并做了开放一线的全面部署。
可是,当天一大早,上博和规划馆门口出现了排队等候入场的密集人群,顾祥虞副馆长当机立断,紧急抽调身强力壮的年轻保卫人员加强南北门秩序维护,关停已经做好营业准备的艺术品商店,营业员在馆内机动进行人流疏导,甚至在开门的瞬间高峰,顾馆长和李峰主任以及紧急抽调的青年保卫不得不手拉着手结成人墙缓冲大客流的迅猛进入。还好有这样的应急处置,上博在开馆不多久快速恢复到有序状态,我和团员青年们负责的馆藏文博图书特价销售也从一开始的连人带书几乎被挤压到墙上逐渐落地为安。当晚,上博最后的观众统计数据是8800多人次,各色被主人挤丢的杂物堆在南门出口让观众认领。事后,听闻,规划馆处置略有迟疑,发生了高龄老人在人群中昏厥而难以快速施救的状况,随后又因临时决定闭馆引发观众质疑差点儿殃及紧邻的市政府。说起这些传闻的时候,上博的同事,难免流露出还好我们比较有经验的自得,但大家更多的还是心有余悸。
此后,上海的博物馆界对免费开放采取相当谨慎的态度,直至2008年3月才正式加入全国博物馆免费开放的行列,深究原委,多少和这次特别的免费开放有关。也因为谨慎,上海做到了免费开放和应急预案以及多项管理制度的同时推出,上海的博物馆免费开放服务水准始终有口皆碑。
举办“近代上海风云际会”多馆联展
此后,我和城市规划馆再次发生工作交集已经是9年之后的2012年。
为了纪念上海历史名城命名日,由上海市历史博物馆牵头,协同航海、汽车、消防、铁路、纺织、邮政、银行、电信、公安、天文等十余家上海行业博物馆,汇集两百余件文物藏品,结合“上海开埠”“城市动脉”“城市活力”“城市源泉”“城市保障”“航运贸易”“金融交易”“工业制造”“商业消费”“媒体传播”等主题共同展示上海近百年来城市历史。
那时,历博的馆址尚未明确,多家行业博物馆或是展览档期已满或是场地有限或是交通颇远,张岚馆长在忙碌不堪推进历博选址的同时,心心念念要把这个展览做成功。在焦虑中,我们向城市规划馆求援。经过电话沟通,从未谋面的刘波馆长坦诚接纳,他表示:这样的上海近代城市历史的展览,有这么多博物馆加盟,无论主办方是谁,放在城市规划馆,是对规划馆历史文化品位的提高,也能更好地服务社会观众,是好事,不拘泥!
且不说在此过程中,规划馆给予了许多展览场地、设施设备、开幕活动的各种支持和便利,规划馆的同行多次提起:这个展览,我们刘馆长自己不知道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现在回想,这个展览策划复杂、协调繁杂、布展繁重,而各馆只讲义务不讲权利……能把我们汇聚起来的,应该是所有人对上海这座城市的共同情感!
参加2018全国博物馆日主会场活动
今年的5·18国际博物馆日,上海市历史博物馆是中国主会场。
正式开馆不久的历博热闹非凡,公布全国博物馆界关注的“十大陈列展览精品”评选结果,发布“手机中的博物馆记忆”十佳作品,举行专题片《如果国宝会说话》的全球推广仪式等多项安排让人应接不暇。
在赶往参加完世博会博物馆的“博物馆与美好生活论坛”之后,禁不住胡江馆长的盛情邀约,我再次返回历博。
恰逢夜场活动尚未开始的间歇,我忍不住又一次进入历博的基本陈列展厅,安静地徜徉在从上海远古到近代6000多年历史之中,感受千余件文物展品散发的文化魅力。当经过“百校百歌”的互动体验项目时,我驻足,拨动选歌指针,戴上耳机,耳边响起年轻学子“日月光华——同璨烂!同璨烂”的朗朗歌声,这穿越久远时空传来的昂扬歌声让我震荡良久。
这一晚,历博光影浮动妙音不绝,文物元素与时尚艺术结合的各色表演让人目驰神迷。走出历博,夜色已深,华灯点点,勾勒映衬出历博、上博、规划馆的迷人身姿——这是一座有着博物馆基因的不夜城!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座城市,应该去看它的博物馆。那么,如果你只有一天时间去触摸上海的城市灵魂,我建议你去人民广场,去欣赏上博的中国古代艺术文物以理解上海的艺术品位,去历博探寻上海的古往今来以理解上海的人文品格,去城市规划馆浏览上海的规划蓝图以理解上海的城市胸襟。也感谢你耐心地读完我的人民广场“文博之旅”,那是我对上海文博同行最大的敬意,也是我对这个城市最深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