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的德国作家安妮·格斯特许森昨日专程赴京。出版于2012年的《我们是姐妹》是这位44岁的女记者的小说处女作。小说取材于其家族三位姑婆的真实故事。三位老太太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均享长寿,一生经历了包括两次世界大战在内的无数事件。在当时的女性中,三位老太太或终身未嫁,或离婚,按照当时眼光堪为人生污点,但安妮看到“三个人都并非自愿牺牲自己的婚姻,那是因为命运的安排或者社会状况夺去了她们唯一的真爱”。
安妮·格斯特许森从小跟着她们生活,听她们的故事而长大。老太太们相继辞世后,7年前,安妮继承了家族资料。家里人原本遮遮掩掩、存有争议的故事,她直接看到了真相:某起离婚诉讼的判决书、证词、律师信及笔记。那位终身未婚的三姑婆年轻时爱上了当地一位庄园主、政治家,但因为身份差异,政治家在与她保持关系的同时另找了一个妻子。这段为期五个月的婚姻导致了四年的离婚诉讼,在当时的下莱茵地区成为轰动性的丑闻。而安妮决定以这些材料为由,写下三位老人这一个多世纪内的遭遇。
“这部小说并不是在还原历史,它真实记录了一个家庭的故事。”安妮在后记中写道。
这名电视台的出镜记者断断续续以三年时间完成了写作,写作过程中,她常常感到三位姑婆坐于云端,对她笔下内容指点评判。她最后以老大的百岁庆典前后四天建起小说的结构,通过现实与回忆的交织,在三姐妹的个人史中,折射出那片土地上一个世纪的沧桑之变。
作家虹影表示,这本书讲的是女人的关系:“女人在历史的大变动当中,她们的爱情、婚姻、个人选择,都是和时代、国家命运连接在一起的。许多我们在历史上知道的事件、战役,却在这三个普通女人的生活中体现出了影响。尤其我们原来觉得德国人在战争中做了很多坏事,但在这本书里,我看到德国的老百姓也是战争的受害者、牺牲者,让我们重新去理解战争。”
“斗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写作”
安妮: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以前只是远远地看中国发生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是很奢侈地去批评其他国家发生的事情。真正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体会到中国有很强大的力量,不仅是经济发展的力量,还有人身上所蕴含的来自自然的力量,这是特别吸引我的。我在德国主持的节目是一个早间档的节目《晨间报道》,我回去也会在节目里讲述这次来中国的经历。我想请问一下虹影,你以前的作品出版在中国遇到很多问题,你后来很长时间生活在伦敦,但为什么还要回到中国?
虹影:这是国外记者常会问我的问题。我在中国文艺评论界的环境里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作家,换言之,就是一个有问题的人。中国有很多问题,比如它的交通、环境乃至空气都是问题,但这个地方也有另外的东西,比如人们的脸,是你生下来就熟悉的脸;所说的语言,是你生下来就知道的语言。北京是个糟糕的城市,空气多么糟,灰一抹就是一层,但是也有我最喜欢的一些人在。我觉得人小时候往往是对抗父母,后来发现,最应该斗的是自己,在斗自己的过程中会产生智慧,而作为一个作家,斗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写作。比如我呼吸到了那么多灰尘,我写的东西可能就是跟灰尘有关的,如果我没有写到这一片灰尘,那就是我写得不够,或者没有亲身感觉到。
一个作家有自己的读者群,读者的反应对一个作家来说就像他的生命。就像我们谈到张爱玲为什么后来不写作,如果她一直在大陆,侥幸活下来的话,我相信她会写出很多东西而并不是停笔。我不想做张爱玲,我想我应该回到中国来,我要继续写作,直到我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安妮:我又变成记者状态了,有很多问题想了解,在德国对中国有很多偏见,而我在这里交谈的时候,发现比我想象的话题开放度要高,我们谈话的界限在哪里?
虹影:我认为审查制度世界各国都有,比如你在德国、美国写一个少年犯罪或者未成年人同性恋题材,也是会被审查的。在中国我们已经习惯了,我的书删减一下也是能出来的。而在我刚回国2000年的时候,很多话可能不能在这样一个座谈会上谈,可能只能在跟你吃饭时候说。但到现在,我觉得今天我们在台上说的都可以。
安妮:删减掉的是什么内容?
虹影:比如《饥饿的女儿》1998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第一版时,要删几个部分,其中有“文化大革命”和性描写。现在的版本中,这些个部分都恢复了。
安妮:你是否期待一个完全放松的环境?
虹影:我们其实一直在努力,希望这一天的到来。《饥饿的女儿》至今出了10个版本,因为每次重新出版,都会加一部分内容,可以看到现在已经放得宽多了。我为什么每次都劝读者买新版,就是因为它更完整。我的一个朋友是写社论的,他也感到比以前好写,因为尺度放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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