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怀臻—— (剧作家 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 城市题材需要揭示城市的本质。上海舞台艺术应该在原创音乐剧、现代舞,以及传统戏曲的现代转型上担负起领先的责任。

毛时安—— (文艺评论家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文艺评论要摆脱人情、市场和利益的绑架。怎样让文艺批评的空间充分打开,需要好好研究。

葛红兵—— (上海大学文学与创意产业研究中心主任) 创作者不能只生活在校园、石库门里,应当在一线寻找“上海题材”。将笔触伸向上海的建设、金融、创新领域。

许朋乐—— (文艺评论家 上海影协常务副主席) 从原创剧本开始掌握话语权,融入上海文化、上海精神和上海态度。

于本正—— (导演 上海电影制片厂原厂长) 一个题材,如果创作者自己都没有创作冲动,这样的电影千万别拍。

葛颖—— (文艺评论家 上海大学影视学院副教授) 对于席卷而来的新一代审美,我们的评论界是陌生的。这种陌生造成我们的话语系统和他们的完全对立。网络时代,更需要点对点的直面。

聂伟—— (文艺评论家 上海大学影视学院副院长) 代表上海精神风貌的主流影视剧创作,应该从弄堂走向庙堂,走出石库门,迈向大世界。

郦国义—— (文艺评论家 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秘书长) 文艺评论家不仅要做事后评论的“诸葛亮”,也要做策划打磨作品的事前“臭皮匠”。 上海的文艺创作需要健全强化三个机制:选题决策,强化艺委会的作用;注重文学原创,强化搜集推荐功能;创意为先,集优势兵力,打造重点作品。

杨扬—— (上海市作协副主席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评论家也要深入生活,评论者与创作者之间、评论家之间都需要互动。

杨玉冰—— (影视制作人 上海影协副主席) 传统媒体正在和新媒体融合,如何利用这一技术契机,占领微电影、网络剧的阵地,值得思考。

黄昌勇—— (文艺评论家 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 文艺评论不能只有文学评论。上海文艺评论应该树立权威。
健全创作机制 催生精品力作 上海首次文艺评论双月座谈会纪要
在当前条件下,文艺评论要在营造良好创作环境、集聚各方资源要素上有所作为,从而更好发挥对文艺创作的促进以及对主流价值观的引导作用,还有许多瓶颈亟待突破。
本周正式启动的上海文艺评论双月座谈会,试图探索出一条有效的破解之道。
——编者
上海在接下来的文艺创作中,应该关注金融题材。金融是上海这座城市的基础,20世纪初期民族资本在上海的积累,为上海的民族工业奠定了基础,书写了一个城市的悲壮史诗。改革开放初期,从华亭路到乍浦路,小商品、小餐饮店铺林立,折射了民间资本在上海的崛起与兴衰。新世纪以来,新的社会阶层带来新的民营资本,他们创办的企业更有时代特色,也更有活力。金融题材能够揭示上海这个城市的本质。
此外,上海的舞台艺术应该在三方面担负起领先的责任。一、上海应该率先探索具有中国风格、上海特色,符合国际艺术标准的中国音乐剧。目前真正意义上中国学派、中国风格的民族音乐剧还没有诞生,而音乐剧的诞生是和一个城市的发展程度有关的,上海具有这方面的条件。二、探索具有中国风格、上海特色,符合国际特色的现代舞,这是将来舞台艺术的发展趋势。三、传统戏曲的现代转型。中国传统戏曲要想获得新生,必须进行现代化、都市化的转型。
文艺发展需要冲破瓶颈。现在出现了资本对文艺的绑架。资本从绑架开始,慢慢走向另一个方向,对文艺创作形成了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文艺理论研究要关注资本和文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文艺评论也面临绑架。第一受到人情的绑架;第二受到市场的绑架,评论好坏直接和销量挂钩;第三受到利益的绑架。以前是“我要写”,现在是“别人要我写”。在这样的情况下,怎样让文艺批评的空间充分打开,需要好好研究。
文艺评论还面临青年人才不足的问题。上世纪80年代,上海的文艺评论家引领全国。但是现在,上海的青年文艺评论家在哪里?张新颖写的《沈从文的后半生》让我看得很兴奋。沈从文一直被拿来说事,成为被人们误读的一个例子。张新颖摆脱了这样的话语,研究的是沈从文如何会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作出那样的选择。这样的评论家现在太少。
农村题材目前是文学创作中的主流,作家更容易想象农村的生活,评论家也是。比如一位知名作家,他的小说写农村生活很精彩,可是写城市生活就完全不接地气。所以,作为上海的作家和评论家,城市题材大有可为。
一方面中文系应该培养作家和评论家,另一方面创作者不能只生活在校园、石库门里,应当拓宽眼界发掘当代城市题材,将笔触伸向上海的建设、金融、创新领域。眼下我们很多作家生活在城市里,和工人社会、和基层接触比较少。
创作城市题材上海有优势,上海不缺引领全国的大企业、大项目、大人物,缺少的是让作家深入生活、了解城市发展变化的机制。我建议推动作家挂职。
此外,我建议成立创意写作协会。创意写作指的是面向市场的写作,比如写广告、写歌词,以及专门为畅销书的写作。创意写作和传统写作不同,创意写作不容易获得传统承认,应该有一个机制保护这些作家。此外,公共文化服务也可以和文学创作、文学评论结合,比如面向社区推出系列讲座,让作家把讲座办到小区里。
上海制造的色彩要更浓,融入上海文化、上海精神和上海态度。现在拍电影,四五家一起合作,降低了风险,但是上海需要掌握的是话语权,培养我们的人才。应当从剧本原创抓起,在摄制和发行上做强。而从剧本抓起,就要考虑我们愿意在原创上有多少投入。以往100万元一个项目的时候,剧本创作费8万元。现在五六千万元一个项目,投在原创剧本上的钱却没有相应的提高。应当形成一种机制,让大家都来投稿。
电影不是急就章,重大题材创作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做出来的,所以规划要提前。题材上还可以更宽泛一些,上海的文学作品提供了很多好题材,好线索,我们的视野要更加开阔。同时还是应该面对市场,鼓励多元投资,开展多方合作。上海在影视制作方面大有人才,要研究怎么让人才为上海所用,一方面要培养,另一方面要引进。
我觉得我们在创作思路上不要局限,问题在于我们是否能写出老百姓关注的人物,不管借助于哪个框架,归根到底还是创作人物;我们能否聚焦老百姓关注的热点,写出独特性,当年《生死抉择》之所以影响比较大,是因为在那个时代描写了老百姓关注的事情。对于创作者而言,一个题材,如果自己都没有创作冲动,这样的电影千万别拍。
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进行创作,是一个需要引起各方面重视的问题。一个剧本真正要搞好,要认真组织、认真探讨。我最近看了一个剧本,写1950年代上海的一个工人新村。里面有一个情景,一个人去买半个西瓜,卖瓜的说不卖,正好旁边有一个女孩也要半个,于是两人合买了一个西瓜。在那个时期,以当时上海的生活条件,西瓜基本上都是切成一块块的卖。可见创作者对生活不了解。
我们面临一个危机:《小时代》所代表的新一代审美正席卷而来。这是整个新媒体联动的结果。为什么90后的审美和我们如此隔膜,就是因为网络。我们年轻的时候,需要从主流的媒体获得信息。他们的群体则是从网络上。2001年,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公映,之后接连斩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和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但是现在的日漫迷们已经不迷宫崎骏了。他们迷的是魔法少女。我问我儿子,魔法少女好在什么地方,他反问我:“你不觉得那种暗暗的很酷吗?”我意识到他们借助网络世界,也就是他们说的“二次元”世界,已经自组了一个群体。
最近,日本进一步出现了游戏“lovelife”,集中了所有二次元的人物,非常风靡。郭敬明就是以二次元审美取胜,尽管《小时代》的价值观和故事都有问题,但粉丝们仍然狂热地爱这部电影,因为他们的二次元世界终于在电影中得到呈现,好像有了一个代言人。
但我们评论界是不接触这些的。因此我们的话语系统和他们的完全对立。怎样把两种语言系统对接起来?在我看来,网络时代更需要点对点的直面。我今年做了一个尝试,在上海的酒吧咖啡馆开讲座,聊电影,向年轻人推荐我喜欢的片子。开始我很害怕他们不会再来,没想到他们一直坚持参加。现在的孩子们和我们的语言不一样,这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这种语言会造成他们的立场。我想探索用这种方式介入他们的世界,和他们进行沟通。
上海影视剧应当为上海、为全国观众提供什么样的营养?具体的说,如何在上海题材中寻找上海风貌,上海精神?
时至今日,上海在重大文艺创作和一般项目的资助与推动方面,走在了全国的前列。我也有机会接触到不少剧本,经常觉得可惜,申报项目不缺好的题材,但是创意差了一口气。上海影视剧作者的创作观念,相比我们在经济领域先试先行的改革勇气,似乎还保守了很多。通常会守着日常生活里的一些所谓恒定价值,写来写去就是一个封闭在几间房子里的故事,这种杯水风波当然带有人生的烟火味道,这是一种地方性、历史性的经验,但是缺乏俯瞰的视野。代表上海精神风貌的主流影视剧创作,应该从弄堂走向庙堂,走出石库门,迈向大世界。我们有浦东改革开发的经验,有自贸区先试先行的经验,这些经验完全可以转化为影视剧创作的自觉动力,引导老百姓从家长里短走向更广阔的社会。
当年钟惦棐先生在西影厂的一个讲话,就催生了一个西部片的片种。上海文艺或者影视应当考虑如何提出自己比较鲜明的口号,进一步成为品牌。1999年,上海的评论界提过“新主流电影”。这个概念是相对主流电影的困境而提出的战略性的创意。它指出面临好莱坞电影的直接竞争,我们更应该考虑制作低成本的有新意的国产电影。2013年,又有学者提出“新都市电影”。但是这个概念的影响力顶不上光线传媒提出的“网生代电影”。
这其实需要我们评论家提炼出引领性的观点,要担当该担当的责任。这个时候,就要由我们评论者进行理论概括和预判。
上海文艺创作需要健全和强化三个机制。
一是文艺院团对选题的决策要依靠和强化艺委会的作用。艺委会这个机制是符合艺术创作规律的。北京人艺佳作不断,和它坚决执行艺委会对选题的权威裁决分不开。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在这方面做得也是很有成效。上海的其他院团应该借鉴它们的做法,健全确保艺委会制度,如有必要,还可考虑吸收院外的文艺评论家和相关领域专家参加艺委会的工作,确保选题的质量。
二是根据优秀的文学原作改编影视和舞台剧,也是作品成功的重要途径。以前,上影厂的文学部在全国文学界和影视界颇得好评。当年上影不断推出精品力作是和文学编辑部的功能分不开的。上海应该建立有关阅读文学原创,推荐优秀选题这样的机构,把优秀的文学作品作为我们二度创作的基础。
三是影视创作尤其是电影大片的制作,实际上已经是工业化生产,因此特别要强调创意设计。我们要组织优秀人才萌发创意,集聚智慧,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借全国之力,集上海的优秀创作资源,合力打造我们的精品。
文艺评论家要有担当意识,坚持正确的价值观,做好作品的评论,同时要积极参与创作的各个环节,不但要做事后评论的“诸葛亮”,也要做策划打磨作品的事前“臭皮匠”。
创作和评论的眼界需要开阔。之前,我应邀去浦东,看到了洋山港,感觉非常震惊,我觉得类似的这种城市建设的题材,上海有很多可以发掘的。
评论也需要了解最新的审美变化。我前段时间去看了话剧《盗墓笔记》,虽然在我看来表演并不完美,但是全场的粉丝一直在笑,全场很热闹。就连和我一起去看话剧的12岁女儿,也要求以后有这样的话剧一定带上她。
评论者与创作者之间、评论家之间都需要互动,评论家对不同艺术门类要有所了解,还要深入生活,不能躲在办公室里做“研究”。
我们要充分发挥国有影视创作单位的主力军作用。主力部队应做整体布局,抱团作战,整体战斗力会更强,竞争会更有潜力。民营企业作为地方部队,则应该和主力军合作,发挥决策灵活的优势,丰富活跃市场。
此外,传统媒体正在和新媒体融合,如何利用这一技术契机,占领微电影、网络剧的阵地,值得思考。上海还应该加快和国际接轨,上海的影视企业和国际影视公司合作,能够加快国际化进程。但是合拍片应该是中国的故事、中国的元素。上海还应该加大对影视制作后期的关注,整合上海的资源。
文艺评论一定要深入。目前,文学批评很好,但是其他门类的批评相对弱小。我们提出一个“跨界批评”,门类单一是非常有问题的。
上海文艺评论应该树立“四个权威”:权威的批评家,上海要有一批有影响力的批评家;权威的媒体,例如在美国,很多报刊评论甚至能决定电影和演员的兴衰成败;要有权威的专栏;还要有权威的编辑。
现在的文教结合体系是非常好的,可以培养人才。不过当下一些艺术人才培养的机制存在问题。比如我管招生时就非常痛苦,现在考艺术的都是文化课比较差的学生。如果文化课不好,人文素养不高,那怎么能担负起写出好本子,做出好评论的职责?
本版摄影:叶辰亮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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