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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和物理对他不是科学,是甲壳虫身上的硬壳,非常“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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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谈《苏北少年“堂吉诃德”》
2013年10月27日 11:34


 

《苏北少年“堂吉诃德”》是毕飞宇自2008年以来的首部长篇著作,但不是小说,也不是回忆录,作家用衣食住行、人物等各种片段回忆自己的小时候。

 

 

封面毕飞宇像:

李媛 绘

 

 

    《苏北少年“堂吉诃德”》是毕飞宇自2008年以来的首部长篇著作,但不是小说,也不是回忆录,作家用衣食住行、人物等各种片段回忆自己的小时候。户口本上的毕飞宇姓毕,江苏兴化人。但《苏北少年“堂吉诃德”》一开始就告诉读者,他的出生和童年成长的地方并非兴化,而是跟随父母辗转这个村那个村,他本不姓毕而应该姓陆。伴随着这些身世和家庭之谜,铺展开毕飞宇在苏北农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毕飞宇试图带着读者回到四十多年前的苏北农村现场,通过这样一个少年的视角,叙述和反思那个时代。

  您上次出版长篇作品还是2008年的小说《推拿》,五年过去,您这次拿出来的长篇作品居然是一部非虚构作品,是您对“文革”期间的童年、少年生活的回忆。为什么是这部而不是另外一部长篇小说?

  毕飞宇:因为我这些年一直在写的长篇小说问题太大了。这个长篇其实在《推拿》之前就开始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写完,能否写出来也是个问题。这部当代题材的长篇小说,在一开始我就太雄心壮志了,又选择了一个陌生的东西。结果写下来,一直达不到我的个人要求,这部小说把我弄得极其痛苦。

  而这本《苏北少年“堂吉诃德”》是编辑约稿而来的,编辑陈丰早在五六年前就约我写这样一本书,当时她还在法国的出版社工作。去年上半年,她又跟我谈起这本书,她跟我讲,我们这些人,出生在中国1960年代的乡村,那个时候的乡村是现在无法想象的。很多乡村的孩子,经历过那样的童年和少年,但他们无法表达;如果不把一个“文革”童年、少年的故事作为范本留存下来,那就没了。让现在年轻人看看那个年代的童年和少年的生活,是有意义的。于是我就被说服了,但我在一开始就表示,不能写成自传,我还不到那个年纪。而陈丰希望这本是个人记忆,但也渴望是集体记忆,把个人名字抽离掉,那个童年也是成立的。

  剩下的问题就是,我如何去写它?当时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就是每篇写一两万字,理性分析多一点,第二个方案是写得短小感性些,涉及一些分析。后来采取第二种方案,思考的东西有,但感性更多,有画面感,最好能让十四五岁或者更小的孩子也能去读。

  《苏北少年“堂吉诃德”》属于出版社的一个书系“我们小时候”,其他收入其中的作家还有王安忆、苏童、迟子建等。您儿子已经高二了,以前有想过为他写本书吗?

  毕飞宇:我以前写作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青少年阅读问题。在我儿子五六岁的时候,我曾经考虑给他写个少儿长篇,能给他读,给千千万万孩子读,但那个时候正好是我写《玉米》和《平原》的阶段。我虽然有这个愿望,但一直没有把手腾出来。我写《平原》共用了三年七个月,写完的时候,我记得去上海,有记者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就像我跟女朋友手拉手来到海边,她上了船我还在岸边。

  我说,有些伤感,伤感的一个原因是,当我写完这部小说,我儿子都要小学毕业了。这种感触是外人不知道的,我都来不及给他写本书。三年七个月眨眼就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就是三四年过去了。一个《平原》差不多是我一个本科,读大学是那么漫长的岁月,可写这部小说真的是一眨眼的工夫。

  陈丰找过我之后,我就开始写《苏北少年“堂吉诃德”》,依然没有想到我的孩子,但因为写这本书,我一下子把我的童年、少年的广阔天地拉开了。那整个写作进程和状态也挺特殊,从去年夏天开始写,写完的时候是今年大年初三,当天下午我就把电子文档发到了陈丰的邮箱里。

  我注意到,《苏北少年“堂吉诃德”》行文里,你是在回忆,但一直在试图避免回忆录的写法,所以你在这本书里没有用线性时间顺序来写。这是你一开始的写作打算吗?

  毕飞宇:我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来写这些故事,按照时间顺序会成为回忆录。其实整本书我用于打字的时间不多,我一直在琢磨哪些点更有意义。所以我取了那些最能呈现这代人生活模板的人和事,比如衣食住行、玩具、家畜、手艺人等。

  《苏北少年“堂吉诃德”》是您对“文革”时期童年、少年岁月的回忆,但在我看来,里面处处都有政治,有那个时代的荒唐政治环境的描述,也有您现在的个人反思。但所有这一切,都是通过一个小孩子的视角展开,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一本关于“文革”的独特文本。

  毕飞宇: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决定要尽可能地感性,但以我的思维习惯和天性,是不可能放弃理性思考的。我不会呈现那种纯粹的思辨和逻辑,但该说到的地方,我一定要到那,我要考虑“文革”政治的东西,把这些信息提供给孩子,如果我的童年、少年回忆跟“文革”无关的话,这本书我依然不会写。我必须让年轻人知道,在中国,他的父辈和祖父辈,经历过荒谬的生活。这是写作者的责任。

  关于“文革”记忆的描述,关于您父亲在那个年代生存状态的那些篇幅,基本上都是政治,比如您写到父亲时说,“文革”最大的破坏是对人的废弃。为何在他身上投射了那么多您个人的政治思考和回忆?

  毕飞宇:大家说起“文革”,都是打砸抢,但以我的体会来讲,真的不完全是那样。“文革”对知识分子最大的伤害是废弃,所以我父亲从来不愿意提李商隐。我们不能概念化地面对生活。1980年代的“伤痕文学”更多写个人受伤的经历,我想说的是,受伤的经历固然可怕,受伤之后的状态更可怕。我父亲那个时候通宵达旦地研究物理、数学,他不是要证明自己还能做什么,就是要活着。他非常聪明,思维特别活跃,可是这个社会不能让他动,他动哪里去?他知道,只要动动语言就可能带来灾祸。那他到哪里发言?就在“XYZ”里,做题目,这就安全了。人都到了这种地步。一个思想正常的人,在那研究数学、光学,其实是极端的异化。

  这个场景非常“卡夫卡式”。

  毕飞宇:数学和物理对他不是科学,是甲壳虫身上的硬壳,非常“卡夫卡”。可是那个场景和生活,是我每天面对的。那个时候,大家都会说,你父亲在看书,非常安详。但这种可怕,又是你有了认识能力之后才感受到的。在那个场景,也是不知道的。我记得很清楚,夏天的夜晚,热得要死,我躺在外面摇着扇子,家里的灯是亮的,父亲穿着一条短裤,手上夹着烟,面对一面墙。我妈喊,老毕,出来凉快会儿。那边还不吭声。这是一个日常场景,回头再看,又不忍想,一个中年男人,面对多么巨大的苦闷。

  这种政治的异化,其实在您身上也有体现,比如在书里提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带上台,面对上千大人喊政治口号。您书里说,一直到1986年的9月9日,作为学生代表在母校扬州师院的教师节上发言,因为无法忍受老师们的吵嚷,说了句“请老师们不要再交头接耳了”。您说,“我在‘文革’阶段上过无数的台,发了无数的言,但没有一句话是我自己的。”这让人想象也挺可怕的。您真的是从小见惯那么多演讲的大场面的吗?

  毕飞宇:我1964年出生,《玉米》和《平原》出版的时候,有人说我跟“文革”都没啥关系。其实,我在五六岁的时候就投身到“文革”了。这也是“文革”政治最叫人痛恨的地方,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忽然想起那么小的时候,在油灯底下,我母亲说一句,我学一句,都是《人民日报》上的话,那些大词,表达的都是空的逻辑和空的情感,不要命地表达对党的爱,不要命地表达对不存在的敌人的恨。你可以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话还说不好,站在台上,面对麦克风,底下乌压压全是人,这对一个孩子的摧残多么大。

  您写“文革”时候的政治和对人的异化,但几乎没有写那个年代的贫困,这是为什么?

  毕飞宇:我为什么轻描淡写写贫困,不是我不贫困,而是我对此非常警惕。我毕竟是个教师和“右派”的孩子,再怎么样,在当时,在我们生活的任何一个村子,我家经济状况都是最好的。我觉得我不配说贫困。我是有“袜子”的孩子,不配那么写。在贫困这个问题上,我是很纠结的。我几乎没有在苦难上深化,我不能那样做。我回到老家,见到那些发小,他们会嘲笑我哪有资格说自己贫困,你还有袜子,还有饭吃。可是,把这样的疑问放在今天也是可笑的,仅仅是有饭吃。可是温饱在当时,真的是“富二代”。那样的贫穷是骇人听闻的。所以,我没有那样去写,因为要诚实。这本书面对的是全中国的读者,他们包括我那些发小,我同时要经得起他们的阅读,它毕竟不是小说。这是我不能不考虑的。

  您不写贫困,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您的童年生活里,您是意识不到贫困的,所有对贫困的思考,都是您后来成长的思考。这就涉及这部书的写作方式,是回到四十多年前的生活场景,还是借那些场景抒发个人现在的思考。您是怎么平衡的?

  毕飞宇:这本书对我最困难的地方在于跟自己扳手腕。第一,面对任何一个人的童年或少年,他在回想过程中,肯定会包含很多情感。第二,到了成年之后,回顾“文革”时期的童年、少年,像我这样一个特殊家庭,这里有强烈的苦难意识。这是另一个情感问题。所以我一定要思考,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在哪?我告诉我自己——真实。小说家的真实是逻辑真实,但这本书的麻烦在于,除了逻辑真实还必须事实真实。也就是一个孩子在他七八岁,十一二岁的时候,他的苦难意识到底有多强?如果把今天的苦难意识和反思,强加到那个时候去的话,反思性会更强,但在真实性上是有代价的。人家会怀疑你。对我来讲,如何控制情感,如何贴近那个时候孩子的内心思维,这是难点。那个时候,孩子在苦难里,可能是快乐的,可能是不理性的。但你又不能把今天的健全眼光强加到一个孩子身上。所以这个度,我必须控制好,为了真实。

  比如《蚕豆》那一章,用今天的眼光看,如果写得过于深情,一方面动人,一方面也可能是可疑的。一个蚕豆怎么可能动感情到如此地步?所以还是尽一切可能把情感因素抛掉,尽一切可能回到当时的场景。那个情感,在那个现场是没有的。这个情感是岁月后来给我的。所以难点就在这里,如何呈现反思意识,如何处理书里的情感。写完这本书之后,对我作为一个写作者也是一个成长。这样的处理方式,一个三十岁的作家是做不到的,可能比我好,更动人,但这种分寸感做不到。如果我在三十岁的时候写这个题材,可能会写得极其抒情,但我觉得那样是有问题的,你丧失了最初的动机,你的目的是还原和呈现一个母本,但最后走样了。

  这本书的结尾最有意思。最后一章写了一个叫“陈德荣”的人。您对他是有愧疚的,因为您的举动让他遭到不幸。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想心安理得,你就得小心你自己。”这是结构上的有意安排吗?

  毕飞宇:完全是巧合。我本打算写几个人的时候,没有计划要写他,后来我意识到不能不写他,是回避不掉的。我可以假装忘记,我也可以不写他,可是这个事情,有上千的证人看到。这个写下来,对自己是一个必须的交代。虽然不是什么大恶,我也至今不认为自己是大恶,但在人性恶面前,人不要太自信,别认为自己能躲避得掉。在那个年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其实是高兴的。我们两个人经常打架,终于有机会整他,甚至用的是国家机器。跟你打架的人,最后输了,你发自内心是高兴的。

  这本书的开头,您首先交代的是个人的身份问题,出生、生长在农村,但同时其实是城镇户口的人,为何一开始要交代个人的身份?这种身份对您的写作有何重要意义?

  毕飞宇: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作家,跟知青作家最大的区别在于,面对疯牛疯狗疯猪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恐慌。你要么跑到河对岸,或者爬到树上。你在河对岸获得的安全感,和你在树上跟那头疯牛在同一块土地上的心情是不同的。我丝毫不怀疑那个时代知青作家对中国农民和农村的反思与描述。但对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他们在河对岸,我们在树上和猪牛在同一块土地上。我写《玉米》和《平原》,动机也在于此。农民是没有书写能力的,都是知青在写1960、1970年代的乡村。非常幸运的是,我生长在农村,我能书写,我比他们更贴近些。但我也相信,我的贴近其实也是非常有限的。就算书写农村,我跟莫言也是完全不一样的,莫言、贾平凹和阎连科,他们对土地的认识跟我不同,虽然我也是从土地上出来的,但是在身份上还是有区别,因为我不是农家子弟。

  在我个人身份问题上我是很伤神的,我无故乡,无祖先,这两者给我巨大的遗憾。因为我没有祖坟,所以一年中我最不愿意过的就是清明节。我书里也写到,我儿子出生的那天打电话给父亲,问他我的儿子该姓“陆”还是“毕”。那个时候,我很希望儿子姓陆,但当时他没讲。好长时间,两个男人沉默在电话里,最后我就合上了手机。按道理,一个男人做了父亲,应该只有单纯的喜悦,可是,对我来说,那天是悲喜交加。最后我选择让儿子姓“毕”。可能是我的身世太特殊,所以很害怕回到那些村子。那些乡不是我的,但我又在那长大,有些怯,所以尽量不回去。但我能写这么多东西,需要归功于我的父亲母亲,他们给了我那么特殊的经历。

    (东方早报2013-10-27)




选稿:丛山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石剑峰   [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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