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支教老师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双休日要去学生家家访,这家访可不像城里,问好地址坐个车就去了,咱们得先和学生说了,周五就和学生们一起出发。从周五的下午开始,家访就正式开始了,接下来除了在每户学生家休息个半小时,和他们的父母聊聊天,这剩下两天基本上都在用双腿赶路,我的计划是,在这一年里,把我这一百多个学生一户户地访到。据说,刚来到班上,还未被学生接受的新老师,往往能在家访中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关系拉近。而那些调皮捣蛋的小霸王,也有可能通过支教老师的家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收敛一点。
第二次家访,这次选择了延坪和庙坪,距学校最短路程是一个半小时。
和学生们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来到第一户人家,学生说,老师你体力太好了,之前的支教老师到这里已经不行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继续走了一个小时的夜路,访了四个学生家,终于歇息下来。住的那一户,只有学生一个人在家,她的家长两年前外出打工,留女孩子一个人在山里,一年见父母一次,独立做家务,一个人住,或者,在亲戚朋友家蹭饭蹭床,夜里的大山,伸手不见五指,女孩子总是害怕的。
第二天,学生六点钟起床做饭,吃完饭开始一天的行程,除了30分钟如过山车般的拖拉机和摩托,还有在走访的近30户学生家,这一天都在路上跋涉,一个村子里,学生家之间近的十分钟,远的半小时,而延坪和庙坪之间则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小雨不断,路上的泥全部烂了,走一步打两个滑,还有下坡,上坡,有时候如滑滑梯般驰骋而下,有时候却要靠学生在上面拖拉艰难上行。遇到实在陡峭的泥路,学生就伸出脚做阶梯,让我通过。偶尔学生会指着经过的某处悬崖,说某位支教老师曾从高处落下,立马被送到银川……听得我毛骨悚然。
将时间线拉回至三年前,不难联想到大二那年班级的鸡笼山春游,也是泥泞山路,也是高山荒村,我和同学们爬山涉险,出了宿营地,没走几步路,鞋子上总是烂泥一堆,我记得我曾指着那烂泥对同伴笑道,再也不到这种穷山癖壤下了雨到处都是烂泥的地方玩乐找罪受。那时候的我,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我竟到了更加荒僻更加泥泞不堪的地方,实实在在地生活,甚至不是为了探险游玩,而是为了工作踩在泥泞里。
第三天,连续的雨水已经将所有的山路淋得又湿又滑,在学生家中困得实在无法忍受,下午五点我执意要走,山路是不可能走了,只能走大路,虽然平坦但却要双倍时间。即使是从学生家上大路的短短20分钟路程,我都脚底打滑数次差点摔倒。大路急行了半小时,只听后面哒哒摩托车声轰鸣,原来是学生家长不放心借了摩托赶来送我。
柏油马路总有尽头,距离学校半小时的路程处,摩托车再也无法继续前行,剩下的路只能我一人前行。我独自往前走,想象着自己也是山村里莘莘学子中的一员,在暴晒的日头下或是如今淅沥的阴雨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行走,几乎一无所有,却有巍峨壮丽的群山相伴。
路的拐角处,我看到了我的学校,水库、宿舍和教学楼,我很想振臂高呼,反正路上无人。
作者自述:
汪一梦,1989年生,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界经济系,硕士研究生在读。自小喜欢读书,爱旅游,爱闯荡。大学毕业后奔赴宁夏西吉支教一年,感触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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