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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教育部批准,同济大学与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上海市作家协会、上海市比较文学研究会等单位合作,将于2013年6月1—2日举办“从泰戈尔到莫言:百年东方文化的世界意义”国际学术会议,诚邀海内外学者与会。1、时间:2013年5月31日报到,2013年6月1—2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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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人物的背景是知青身份,我写的是这代知青的当代群像和他们的当代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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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 退可退,非常退
2007年6月4日 12:54


 

陈丹青接受本报记者专访。  谢震霖 摄

题记
    
    5月25日下午,从虹桥机场出来后,按照事先的邀约,陈丹青直奔位于威海路的文新大厦。他79岁的父亲陈兆炽亲自开车接他——很多年来,他父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做。停罢车子,老人随后来到了我们和陈丹青已经落座的43楼咖啡厅,大头皮鞋,牛仔外套,身材高大,头发浓密,好一副健朗的身子骨!54年前,大儿子出生,这位1948年考入海关大学的广东台山青年,因喜极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词,取名“陈丹青”;翌年小儿子出生,换一字:“陈丹心”。
    
    且看陈丹青,平素一向保持的短发,短袖衬衫,纽扣一直锁到脖颈——一个也不落下。黑色裤子,黑色皮鞋。洁净的脸庞,好大的眼睛,取来无框的眼镜戴上,粲然一笑:这些年写作,把眼睛搞坏了,这下我看清你了。举止优雅,言语不惊,哪是报纸上白纸黑字、千篇一律、写得分明的那个愤怒甚而偏激的人?媒体为夺眼球,有时难免简单化,画脸只画半张,色彩只用一种。取其一点,不及其余,尚可接受,要不得的是取了筐来,把人往里装,偏又不让争辩。陈丹青道:“各报的形容词,也真看得我心惊肉跳:‘拂袖而去’,那要古人的宽袖这才拂得起来;‘拍岸而起’,我与领导谈辞职,彼此笑眯眯,谁也不红脸,国中单位的情面礼数,大家应该知道的。”
    
    从下午三点到五点三刻,我们和陈丹青聊天近三小时。期间陈丹青喝掉了三杯咖啡、抽掉了六根香烟。门外有别的媒体记者等着,楼下有书店的车子要接他……晚上还有两家媒体采访;第二天,他要作“东方文化讲坛”的演讲、下午签售、晚上赶往杭州;第三日,读者见面会,浙江大学演讲……《退步集续编》首印十万册,为了配合出版社的宣传,陈丹青几日来需要连轴转,他自嘲为:接客。
    
    但,你莫看陈丹青归国以来只是或黯然怀旧,或激愤发言,或批评城市,或笑谈鲁迅;一袭青衫,潇洒走动,风光无限。你又怎么知道作为画家的陈丹青,内心里有着怎样的思量?他的手上雪藏和酝酿着怎样的大作品?我以为,陈丹青终究不是做戏给“沉默的大多数”看的人。一个人坐在舞台中央,灯光明晃晃照着,他不见人,人则皆可见他,此番场景哪是这个聪明人的所好!回到画室僻静一角,他最终挥舞的,是手中的画笔,最终留世的,也许更会是他或旧或新的组画。所以,陈丹青所言之“退步”,或者他“退步”的姿势,套用老子“道可道,非常道”曰:“退可退,非常退”,大约不错。
    
“上海是伟大的启蒙教师”
    
浑身上下都是“上海因子”
    
    1970年,17岁的陈丹青开始辗转赣南与苏北农村插队落户。那时节,勾销上海户口几乎是所有上海人的晴天霹雳。陈丹青茫然离开曾经打架、追逃、斗蟋蟀、爬屋顶的上海石门一路老弄堂。在江西宁都县黄石公社,他白天和农民一起下地种田,晚上或阴雨天,一有空隙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抄本,一笔笔记入人物山川;偶尔被当作“御用”人才借调到县上作画,画那些宣传教条主义的作品。20岁那年,他被调到南昌的江西出版社参加连环画学习班,天天画连环画,非常开心不用种地了,就想从此做个连环画家。21岁以后,辗转到了苏北农村,还在一个乡办企业画过几百个骨灰盒。他早年的主题性创作《给毛主席写信》,表现一群知青决意“扎根”农村的心意,而他内心却和成千上万知青一样,盼望回城。23岁那年,陈丹青插队已六载,竭尽全力争取南京商业局招收的装卸工名额,表填了,体检通过了,最后一分钟被否决,因为他是上海知青,招了他,就占了南京知青一个名额。陈丹青淋着大雨找县干部求告无效,发高烧,大病一场。
    
    1978年,陈丹青以同等学力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两度进藏,画出了让他从此留名的中国油画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西藏组画》。然后,1980年毕业留校,1982年赴纽约定居,2000年回国在清华大学执教。去国十八年,户口迁出上海则已经37年了。对上海这座城市,陈丹青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上海因子’,虽然不确知那是什么。我的‘处世方式’里布满了上海‘密码’,因为‘布满’,而且是‘密码’,反倒难以举证。”
    
风吹过来,还是上海的风
    
    也许举这样一个例子可以管窥陈丹青的“上海情结”。出国11年后,1993年陈丹青回国探亲,第一件事就是想在上海街头吃碗阳春面。然而,沿街一溜早餐铺,哪里还见得着当年的阳春面?“我心里胃里登时没着没落地,多年梦想的回国剧情才刚开幕,这第一出戏岂不就得泡了汤乱了套了?”见他走进退出,幸亏有善解人意的老板娘喔哟一笑:现在没人吃阳春面啦,刚从外国回来吧?好,今天专门为你做一碗!
    
    而后,他骑上父亲的“老坦克”自行车,摁着车铃穿弄堂,故意吃几个“弹簧屁股”,听座下的小弹簧“咯吱咯吱”响。
    
    2000年的夏天,回国任教的陈丹青背着一只军挎包,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虽然高楼林立已不见当年的寻常巷陌,但他欢喜看见年轻人。街上正流行吊带衫,香肩无限,还有愣头小子踩在滑板车上呼啸而过。他觉得新新人类真是好看。
    
    乡关处处,乡音无改,如果没有浩大的乡愁,没有浸染到骨子里的对这座城市的欢喜,怎么会有这么畅快的表达!
    
    “上海对我非常重要,它是伟大的启蒙教师。”陈丹青说,他无法想象自己出生在别的地方。“上海使我与欧洲不隔,这是‘最大的影响’,可是直到我中年造访伦敦巴黎这才明白。当然,‘油画’是上海于我的影响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我的上海老朋友:夏葆元、陈逸飞、林旭东、韩辛……瞧着他们的脸,我想起我是上海人,同时,莫名其妙想起油画。”
    
    陈丹青回忆童年时在石门一路弄堂里的趣事:在弄堂口汗淋淋学会翻筋斗,且接连不停的翻它六七个,稍一站稳,晕着,喘着,耳听哪位路人经过叫声好呀、再来!毫不犹豫纳头扑倒,将巴掌抵住水泥地面斜着身子继续奋勇向前翻……“近年回上海,我总会绕到旧居所在的弄堂梦游似地走一圈。老家易主了,阳台上的盆栽、屋槽下的竹竿,都还是老样子,历历在目、历历可指,总算有旧可怀。伤感主义并非仅指心头的思绪,怀旧离不开‘物质’:去年,整条弄堂的石库门房子终于拆净,一片平荡荡瓦砾,断墙残垣半截不留,同任何将要动土的新工地没有两样。我茫然呆看,竟是品不出感伤的滋味。”喜欢在掌灯时分漫步走过哪条好弄堂走进去游荡的陈丹青,自称“像个鬼”,看人家收回晾出的衣服,门开门关,听弄堂外被隔离的市声。陈丹青说,这是一个50多岁的人的怀旧,个人的一些情感,不能太当真。但老家没了,“家”的感觉还在,“风吹过来,还是上海的风。”
    
发出批评,那是因为喜欢上海
    
    让陈丹青感叹的是:“来世投胎,我愿在上海,但不是今天的上海。”陈丹青指的是一个艺术的上海,“三十年代的上海岂止是中国文化的半壁江山,在亚洲也独执牛耳。中国现代电影史、油画史、音乐史、戏剧史、广告史,和一部分文学史翻译史出版史及所谓文化产业史,差不多就是‘上海史’”。在陈丹青的印象里,尤其是从九十年代开始,文化的上海逐渐凋败了。他认识的几位文艺朋友,有做影视的,有画画的,在九十年代末兴冲冲去上海闯,不久又回到北京。搞文艺的不愿进来了,在上海的人也不愿出去。而他们那时候都愿意出去,知青一代画家,有多少是从上海出去的?更早的,很多从延安出来的画家,仔细一看,还是当初从上海到延安去的。“这些年我招生的时候,很关心有没有上海的学生,请他们举手,结果几乎没有。不但不去北京,连近一点的杭州、南京也不去。”这使陈丹青感到怅然。
    
    陈丹青说,他发出批评,说他所记得的那个上海萎谢了、淹没了,那是因为他喜欢上海。他称赞上海的大剧院、博物馆、美术馆等城市文化建设,国内无可比拟,“上海也有新的辉煌呀。别着急,笃悠悠。”他总是用自己的教学经费让学生到上海美术馆看“双年展”,“那真是开眼界的”。他不刻意彰显或者隐藏自己是一个上海人的身份。他在上海有许多朋友,很多是文学圈内的,王安忆、陈村、孙甘露、吴亮……在一起他们就说上海话,虽然说的还是在北京说的那些事。
    
“我拥抱今天的现实”
    
加个“进步”,话可以说开去
    
    文汇报:你这次来上海作讲演,我注意到题目是《进步退步》,这很有意思,你的两本书都以“退步”为书名,“进步”这个词好像第一次拿来作为题目。这里面有怎样的思考?
    
    陈丹青:自从出了《退步集》,至今不断有人问我到底什么意思——现在你要是说句俏皮话,或者正话反说,反话正说,一语双关,一词多义,很多人会听不懂。我取“退步”做书名的理由,序言里早说了。回国后不务本业,确实退步了;对照书中种种议论,“退步”二字似乎又可以有别的意思,指别的事物……我只是解释得有点烦了,所以这次加个“进步”,话可以说开去。
    
    要论国家的进步,那还用说么?庚子赔款,“四万万五千万两银子”,到今天,咱们国家外汇储备超过万亿元,这就是巨大的进步,中国再也不会挨打,中国强大了。还有衣食住行的进步,包括我们今天能够这样讲话,都是进步,像我这辈人年轻时,根本无法想象国家会有这些巨大的进步。
    
    可是退步也很明显啊!这两年我“攻击”大学生两课考试制度,比如英语考试伤害的就是英语本身。我父亲1948年考取海关大学,大学里都是外国老师,上课只能是英文。清华的英语老教授孙复初与我父亲是同代人,他就说四十年代中学英语教育超过今天的大学,因为一进大学就必须能用英语听课、写作了,所以他认为今天“大学英语”这句话根本就是错的。我记得“文革”结束后,1978、1979年,中国恢复第一份英文报纸,我父亲当时荒废了三十多年的英语,但拿起来一看,随即告诉我报纸的内容。今天的博士生硕士生,英语可以考到八九十分,可是应用水准远远不如那个年代。今天外语教育完全为了考试,不是为了应用。
    
    至于人心,这几十年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社会有公论,不必我来说。但我拥抱今天的现实。在六七十年代生活过的人,绝对肯定今天。如果国家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子,还是我当年离开的样子,我会掉头就走。
    
最近有了新画室,我会试着多画画
    
    文汇报:你和马可鲁、冯良鸿刚刚在北京酒厂TRA国际画廊举办了“纽约三人行”的画展,展出的是上世纪90年代的旧作。怎么会想到举办这样一个画展?
    
    陈丹青:这些年我一直劝好些纽约朋友回来。可鲁、良鸿是去年回来的。我们三人在上世纪90年代分别作画,互相叫好,别人喜欢不喜欢,我们毫不在意,非常快乐。我们三个的画在曼哈顿下城区展出过,现在带着纽约的风尘,回到北京来了。有人认为这次画展是我从大学辞职后的一个姿态,其实没这回事,画展去年就说好了,排挡期排在今年4月28日到5月20日。就是这样。
    
    文汇报:从清华大学辞职,事件已经尘埃落定。我看到一个说法,认为这一方面是因为你有自己的抱负和原则,另一方面你也无需顾虑“娜拉走后怎么办”。你怎么看呢?
    
    陈丹青:对。我长期靠卖画谋生,很熟悉单干的代价。即便没有经济保障我也会辞职的,我的性格就是这样。1980年我在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留校,一年后就去纽约,放弃当时的待遇和前途,一点不留恋。去了纽约,没单位,没人发工资,照样活过来。2000年受聘清华大学,年薪五万元,收入是纽约时期的零头,我也很安然,也没有参加国内拍卖。2003年后我的画才参加拍卖。
    
    文汇报:从高校辞职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陈丹青:最近有了新画室,等新书宣传结束后,我会试着多画画。
    
    文汇报:手上有什么重大的题材?
    
    陈丹青:没有。画画对我来说越来越私人化,我不会向外界证明自己还在画画,这种心态早就过了。
    
写作时很“视觉”,画画时很“叙述”
    
    文汇报:你回国后已经出了五本书,尤其是《退步集》和刚出的《退步集续编》,影响很大。有人说陈丹青的语言应该是绘画,而不是写作。你觉得写作和绘画作为两种表达方式的异同是什么?你是否更喜欢其中的一种?
    
    陈丹青:我写作时,很“视觉”,好像在画画;我画画时,很“叙述”,好像在写作,都有快感。这是“同”的一面;“异”的一面,写作可以表达画画无法表达的许多感受。譬如陈逸飞去世了,我回想他,一个晚上文章就写出来——写我俩过去十几年那么好的朋友关系,写我们在纽约发生芥蒂,不来往又是十几年——你想想,这样的过程怎么画?完全不可能,而且没有必要画,但值得写。
    
不喜欢“大师”这个说法
    
    文汇报:你觉得国内有文化重镇吗?如果有,是哪一座城市?
    
    陈丹青: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的文化重镇在上海。今天如果说有,应该是北京。所谓“文化重镇”,依我看就是一个能够持续提供兴奋感的城市。
    
    文汇报:这个时代有大师吗?会出现大师吗?
    
    陈丹青:我不喜欢“大师”这个说法。现在中国好多“大师”呀,经常听到某某是“大师”,被说的家伙有时就在边上站着,居然默认……今天能够出现几个有定力的人,能够适当把握时代,把握国家正在转型的种种迹象,就不错了。
    
在乎的是讲话的空间有多大
    
    文汇报:你觉得关注现实、关注当下,怎样才能够切实有效一点?坚持什么样的心态和追求才是重要的?
    
    陈丹青:“关注当下”是当代艺术中一个时髦的辞令,我不用这个词。“心态”也用不着“坚持”,你内心要是真的很平静,或者很烦躁,坚持不坚持都没用。我尽可能真实地表达,别违背本性。回国后发现很多人早已习惯把话吞回去,讲讲套话、应景的话,讲得久了,要么很油,要么很假,这让我沮丧。
    
    文汇报:那你怎样看待讲真话?
    
    陈丹青:中央台有个节目叫“实话实说”,其实说实话太难了。现在我就说句实话:我并不要求别人讲真话,我清楚讲真话的代价。目前的状况,我不会追究大家讲真话还是讲假话,我在乎的是如今讲话的空间有多大。
    
文化艺术是个生态问题,春夏秋冬无法强求
    
    文汇报:2010年上海要举办世博会,你会不会来举办画展?
    
    陈丹青:不知道,也不排除。上海的布展是国内最好的,我会乐意来。但希望给年轻人更多机会,给没有出名的人更多机会,我已经浪得虚名,可以了。
    
    文汇报:对于上海的文化建设,你有什么建议?
    
    陈丹青:交给市场,交给规律,别强求。让各种事情发生,给它时间。文化艺术是个生态问题,春夏秋冬无法强求。据我所知,上海文艺人,上海政府的官员,都为上海文化的所谓“建设”着急困扰,这大概就是希望吧,但是急不来的。
    
    文汇报:1976年2月9日,夏葆元给你画过一幅碳笔素描肖像。我特别注意到画面中你的眼神,好像陷入沉思,但非常坚定,有一种执拗。你给自己画过自画像吗?如果用文字来给自己作“自画像”,你会怎样表述?
    
    陈丹青:我年轻时画过不少自画像。现在我写的所有书恐怕就是我的“自画像”。我在其中说东道西,其实都是在说我自己呀。
    
“我只是逃开,同时叫骂几句”
    
    要说今日的读者,知道陈丹青的,首先是因为“清华教授辞职”事件,其次是因为《退步集》和《退步集续编》这两本书,再次恐怕才是作为画过《西藏组画》的画家。连陈丹青也疑惑:先前哪想到回国教书呢?结果辞职走掉;更不料此事演成社会话题,从此好像欠了前世的债,给舆论逼成“批评专业户”。其实教员辞职,国外无日无之。民国年间实亦司空见惯。1980年代初多有辞职单干的例,后来市场机制起来,饭碗随即紧俏,尤其高校。但聘用制早已试行,自亦会有解聘、辞职之类,不致诧怪。
    
    自从到了高校教书,陈丹青和许多教授一样,每到招生的季节,必须面对一叠厚厚的硕士生、博士生报考表格,上面填写着考生的姓名、年龄、民族、政治面貌、学历。其中最要紧的,是政治、外语科目的分数。都说要不拘一格降人才,陈丹青感叹:一格一格,全是格呀!人的才气、性情、素质,统统变成了表格数字,哪里可以看得出考生是怎样一个人?
    
    “普天之下,莫非体制。”土插队洋插队26年,野惯了的陈丹青哪里受得了这种从未置身过的体制?陈丹青举了一个例子:当年国学研究院招生,四川一位18岁考生错过报名期限,独来京城求见梁启超与王国维,梁、王居然出见,略略问过来历,梁就想要他,王则引他进里屋考高中语文数理,约一小时半。翌日电话招那学生,即请门房将行李搬入宿舍,上课如仪。1978年,陈丹青自己投考“文革”后中央美院第一届油画研究生时,他在外语考卷上写下“我是知青,没有上过学,不懂外语。”随即交卷,离开考场。结果,那年陈丹青以外语零分、专业高分被录取。
    
    时间轮转二十余年,英语和政治两课考试的严格限定,使陈丹青四年招不到一个硕士生,他慨然奔走,以无果而终。2003年起意辞职,他说是性格使然,“我顶喜欢尼采一句话:‘服从?No!领导?No!Never!’”另外他也觉得年过五十,望见六十,希望重新在画布上扑腾。为此事,陈丹青小心躲着媒体,踌躇数月,终于还是被弄出了巨大的动静来,直到2007年春上走成,辞职这一私人事件已经世间纷扬,让他无处躲藏了。“我只是逃开,同时叫骂几句,就像小时候在弄堂打架,打不过,一路逃一路叫骂,骂给自己听听,也骂给别的弱者听听……”社会上渲染他“退出游戏”的决定,使他在体制内的同行面前感到难为情,甚至愧疚。“体制内很多人认真教书,正派做人。在妥协和不妥协之间,他们很难,很辛苦,我理解他们,尊敬他们。”
    
    其实现实也并非只是不变的现实。最近学者谢泳被厦门大学破格聘为教授,陈丹青认为这事情就与他当时受聘清华大学有点相像。他很认同北京理工大学教授杨东平的一个观点:对教育现实,我们最常见的就是抱怨,在这种无能为力的背后,是否潜藏着一种“总体解决”的宏大思维,寄希望于自上而下的、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性改革?事实上,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和与这种等待相伴的无所作为的心理。而有效的变革,往往是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努力的合力;在很大程度上,又由那些不安于现状的人去突破的。今天,我们比以往更能认识这种“一点一滴的努力”、改良和改善的价值。
    
归国七年出书五本
    
    陈丹青的父亲说,对丹青小时候的印象,就是他非常自信,送他去学游泳,还没下水,他就觉得自己一定会游。陈丹青从小就喜欢游泳、音乐、文学、绘画,但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让他学画。陈丹青4岁那年,父亲就被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家里的书籍、画册被一扫而光。丹青难过得整天没说一句话。父亲劝他说:“别难过,没有画册临摹,到公园、马路去画。”一次,父亲在打扫卫生时,在垃圾箱里拾到一张扑克牌,背面是色彩浓重的油画,原来这是一位侨居意大利的俄国著名画家的杰作:《意大利姑娘》,他马上拿回家送给了儿子。丹青花了几个星期临摹,竟画得栩栩如生。
    
    父亲这样评价儿子:在绘画时,丹青没有画高大全的人物;在写文章时,丹青敢讲真话。
    
    陈丹青说,他经历了非常匮乏的时代,少年时无书可看,在图书馆“偷”得一本《牛虻》,如获至宝。小学毕业后,他“突然遭遇鲁迅”,那时,《鲁迅全集》成了他唯一可看的书籍,却也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只读一个人的著作。14岁时,他替“右派”父亲写申述状,一点都不能出错,于是学会了技巧。40岁时,画画的陈丹青不料自己也作起文章来了,而且一如画画般流畅和充满快感。我读陈丹青的文章,从语言到思想,无不可以感受到他年少时专注于鲁迅而练就的“童子功”。归国七年来,陈丹青已出了五本书,《退步集》和《退步集续编》之前的三本是《纽约琐记》、《陈丹青音乐笔记》和《多余的素材》。出第一本《纽约琐记》时,出版社印了3500册,担心销不掉。2005年出版的《退步集》,如今已是第十三次印刷,达到十一万册,并获得第二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且是获奖的10本书中唯一的人文书。2007年4月出版的《退步集续编》,开印就是十万册,有媒体认为是第17届全国书市“唯一亮点”。连陈丹青本人也诧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读者了,“是我招惹还是在被招惹?是如今的言论空间稍许放宽,还是仍旧少得可怜?或许都是原因吧。”

 

签售,读者排起长队。  谢震霖;史训锋

 

夏葆元为陈丹青画的碳笔素描肖像。(资料照片)  谢震霖

讲演,现场气氛热烈。  谢震霖;史训锋




选稿:芦村  来源:文汇报  作者:缪克构   [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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