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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教育部批准,同济大学与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上海市作家协会、上海市比较文学研究会等单位合作,将于2013年6月1—2日举办“从泰戈尔到莫言:百年东方文化的世界意义”国际学术会议,诚邀海内外学者与会。1、时间:2013年5月31日报到,2013年6月1—2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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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人物的背景是知青身份,我写的是这代知青的当代群像和他们的当代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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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赵雅丽 (短篇小说)
2006年11月29日 11:29


  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围倚在一堵残旧的围墙根晒太阳,太阳从几栋高楼的间隙射过来,有些施舍的味道。这是冬天的早晨,如果你恰巧从围墙边走过,从那些巨大的窗户里会传来一些“轰隆隆”的机器声,这是凤鸣乐器厂的车间,以前是县歌舞团的练功房,废弃了一阵后,便租作了厂房,相对于前面新的高楼,这里有些被遗弃的感觉,连同那群晒太阳的人,他们仰着脖子,似乎要努力从机器的轰隆声中辨听出对面高楼排练厅里传出的音乐。

  孙宏良说,我们玩个游戏吧。于是他们玩起了以前玩过许多回的那个游戏。就是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并且要当面走到他(她)面前大声表白:我爱你,某某某。要声情并茂,用普通话说,那个被爱的人如果愿意,就假装和表白的人成双成对谈恋爱,就像剧团学员班的话剧排练一样。是游戏,当然就大方多了。孙宏良跑到谢春花面前,赵田根跑到张小梅跟前,肖连水跑到朱月芹跟前……轮到何雨生了,他有些愣头愣脑的涨红着脸,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大伙便都注视着他,以为要卖什么关子,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他仍然吱吱唔唔,脸涨得更红了,像块红猪肝。你不会是喜欢……陈招娣吧!孙宏良说出的人是他们这儿最丑的丫头,他存心捉弄这个老实巴交的何雨生。何雨生和他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被认作是不务正业的典型,人有些结巴,又不好好种田,也不学一门手艺,整天只知道拿个口琴“呜呜”地吹,好像爱好文艺的样子。

  这天,何雨生的心情很糟糕,不仅因为孙宏良他们的嘲笑。他的母亲又打来电话,催促他和邻村吴家庄卖羊肉的吴瘸子家的胖闺女搞对象。你还嫌这个嫌那个,你自己游手好闲什么都不会,还想找个仙女不成。孙宏良当场“啪”地挂了电话。仙,仙女,什么仙女,庸,庸俗。他觉得,他们,父母,还有孙宏良他们,整个村子,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觉得村里的生活离自己的向往太遥远了。有一天,坐在光秃秃的田埂上,他一边“呜呜”地吹着口琴,一边做了决定,他要到县歌剧团,歌剧团的后院是凤灵乐器厂,虽然工资不高,可是在那儿打工,能够听到咿咿呀呀的音乐声,这才是吸引他的地方。

  晚上,歇工了,孙宏良他们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村子并不远,但何雨生不愿回去,他被安排在三楼新排练厅的杂物间,旁边是厕所,闻臭气不说,还要负责整个排练厅的卫生,这是住宿的交换条件,别人都笑他傻,可是不知怎的,何雨生很兴奋,好像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什么机会呢?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睡在这样的地方,很舒服。这种隐秘的快乐别人是无法知晓的。

  八点过了五分钟,他知道她要来了。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绕过一些堆在门口的道具,穿过一大片黑暗,啪,灯亮了,排练厅的大镜子前是一个小型的舞台,她站上去,对着镜子,从琴盒里拿出小提琴,夹在颌下,一运弓,流水般的音乐便淌进了何雨生的耳朵。真是一种享受,何雨生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她拉小提琴的模样,她脑后的兰草样的塑料发夹像一束花盛开在空荡荡的排练厅,让他的心在暗夜里横冲直撞。有时,他想象,她是为了他才来到这儿,用美妙的音乐来抚慰他,只有她才是知音,理解自己心中模糊的向往,有时,他真想跑出去用他的口琴,与她合奏一曲,想象着他俩在一起合奏的情景,他有些陶醉了,仿佛在体验一个多彩的梦境……啪,梦境被打断了,演奏结束了,她走了,关上灯,还有门,并且隔着门和他大声打招呼,小何师傅,门锁好了,我走了。他的心一沉,原来,自己只是何――“师傅”,是个乡下来的打工仔。他很沮丧,每天他就在这种沮丧中沉入睡谷。不过一觉醒来,第二天,又会有新的希翼来临,他觉得这朦胧的希冀慢慢地长在了心里,仿佛生了根,撵都撵不走,他并不敢期待它能够开花结果,只要它待在那儿,象一粒种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何雨生知道她叫赵雅丽,他注意她很久了。那是刚来的一个阴沉沉的夏日,他和孙宏良推了一车加工模具的木料回来,经过剧团门口的一片小湖,湖边是一片草地,草地上一群花花绿绿的年轻男女围在一起且歌且舞,白色裙裾与蓝色牛仔裤在绿盈盈的草地上拼贴出一幅动感的青春图景:白裙子握着细腰茶杯当作麦克风,她唱,我一见你就笑,牛仔裤就接过来,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她唱,你到我身边,他就接,带着微笑,他们又合唱,带来了我的烦恼……

  那个白裙子一下击垮了何雨生,他再也拉不动车子,他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利器击中,路也不会走了,眼睛也直了,他心底的什么东西仿佛被激活了,眼前突然地阳光灿烂,天空明亮起来。他听见他们叫她赵雅丽。赵雅丽,赵雅丽,他像着了魔一样在心底念叨着这个名字。

  赵雅丽显然是这一届学员班最出色的一个,称得上色艺俱佳,身材高挑,容貌秀丽,拉得一手好的小提琴,歌喉也不错,现代的通俗的都上得了台面,用班主任兼副团长李跃在班会上的话说,其实对她培训只是为了锦上添花,,她现在上台都能赚取掌声,她天生就是为了艺术而存在的……李团长的溢美之辞让赵雅丽白皙的脸上阵阵泛红,犹若桃花般诱人,这桃花映入李团长的眼眸,渐渐就燃烧成了熊熊大火,没有人能够熄灭这样的大火,李团长也一点都没有觉着自己应该收敛一些,他觉得自己是爱才,人才难得呀,而留住人才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

  赵雅丽其实也是来自农村,和大多数学员班的成员一样,他们都是怀着对文艺的挚爱参加这个为期两年的培训,两年之后,据说,在他们这么一大群人中间只有两个或者三个人会留下,成为正式的演员,到舞台上,到耀眼的聚光灯下去歌唱去舞蹈去演奏去挥洒自己的青春活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其余的人只能打铺盖卷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乡村,就像又回到起点,这其实很残酷,不过这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像马犊子般享受着眼前的欢乐,他们才没有想那么远呢,那时不是兴时“用青春赌明天”吗?赌就赌一把吧。好的是他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资本。而另一个叫张莉的想法跟别人有些不一样,她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走,否则,她就不会来了。她可不是莽撞的犊子,她有办法让自己留下来,赵雅丽再出色也会败在她手下,因为她有着必胜的法宝,这法宝,可不是每个人都舍得拿出来的。

  赵雅丽是个勤奋的女孩,她没有把李团长的话当真,认为只是领导对自己的一种鼓励而已。她坚信成功只有靠苦练,从来的第一天,她就给自己加压,每天多练两个小时的提琴,,只有自己过得硬,留下来才名正言顺。况且她是那么喜爱小提琴,有时候小提琴简直是对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在舒缓或悠扬的琴声中,她能够寻觅到爱情的感觉,甜蜜又纯净。

  

  赵雅丽当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叫何雨生的青年工人,虽然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何雨生也太“谦虚”了,他们其实有很多相见的机会,比如在通往歌剧团的大门口,在往开水房的小路上,在排练结束时的练功房,在后院的水池边,但从第一次注意到赵雅丽后,所有的相遇都被何雨生一一错过了,他象一个躲避债务的欠债人一样,不敢与赵雅丽直面相对,他害怕她身上的随风飘来的清幽的香气,害怕她一汪清泉般的眼眸,甚至远远瞥见她的身影心都会狂跳不已,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害怕,有一次在狭长而寂静的走廊与她不期而遇时,他甚至都不会走路了,他低着头好象要快速逃离的样子,结果,头与前面的一根粗壮而醒目的廊柱狠狠地发生了碰撞,擦身而过的赵雅丽,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小伙子,继而捂着嘴笑了起来,那天的碰撞,何雨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但那个捂着嘴角发笑的情景却刀刻般嵌入记忆,让他在杂物间的床上一遍遍回味不已……他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一眼,可是当每晚8点过5分时,当轻柔的小提琴曲流淌过来时,躺在黑暗中的他总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看到她抹了松香的弓滑过琴弦的样子,看到她弯腰在水池边冼碗时腾出一只手拔弄发丝的样子,看到她穿上白色练功服压腿时汗珠如白玉般滚动的样子,看到她捂着嘴欲笑还休的样子……他熟悉她的所有甚至气味,在寂静的夜晚,她是他的所有,可是到了白天,他却什么都没有了,心里空得慌,便会沿着狭长的湖岸狂奔,,那时候,歌剧团的学员们还有凤灵乐器厂的孙宏良他们常常会看到这个说话结巴的乡下小伙子像个长跑运动员一样在无人的湖畔野兽般奔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会当回事,顶多孙宏良会不屑地说一句,何愣子,发疯呢。

  不知为什么,孙宏良他们对那个“我爱你,某某某”的游戏特别感兴趣,而何雨生坚决拒绝这样的游戏,甚至差点与他们翻脸。孙宏良他们觉得没有何雨生参加进来,显得很不搞笑,乐趣大打折扣,他们霸王逼上弓,摁着何雨生的脑袋让他参加,何雨生脸又一次涨得通红,他强行挣脱出来,拿出打架的姿势,大伙都嘲笑他有点神经,一个游戏犯不着当真的,何雨生扯了扯滑下来的外套,一个人跑到墙根,蹲下来,眯起眼,朝着对面高楼的窗户发呆。

  

  这天,何雨生接到个电话后,便匆匆忙忙往家赶.到了家门口,看到母亲撸起袖子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他疑惑地问母亲,爹咋了?母亲朝里面呶呶嘴,快去叫人,你小舅来了。他走到堂屋看到父亲好好的,不像母亲电话里说的病倒的样子,他正和小舅喝得满脸通红呢。他想大概又是母亲骗他回来相亲吧,便苦张脸坐在角落里,不吱声。父亲喷着酒气说,臭小子,你舅为你工作的事跑断了腿,你人都不叫,一进门苦张脸给谁看呢?

  原来是工作的事。母亲托小舅,小舅又托他朋友的亲戚,终于搞到一个去延令药厂的名额,说是保安,工作很轻松,关键工资高,是凤灵乐器厂的双倍。父亲让何雨生来倒酒,一边喝一边嘱咐他明天跟小舅去办了手续。

  我,我,我不去!

  说啥呢?

  我不去。这回居然没有结巴。何雨生说得很干脆。

  咋了,咋不去呢?

  我就,就喜欢,喜欢现在的活。

  不行,这事不能由你,明天,不去也得去,你可别犯浑!

  不,不去!

  啪!粗重的巴掌呼一下扇上了何雨生的脸。何雨生捂着脸,看了父亲半天,一抬脚,冲出了家。他在茫茫夜色中离开了家,他觉得再也无法容忍这个村庄,无法容忍村庄里的生活,他决定走了。真的决定了,又觉得应该有个仪式,算是告别吧,也许不再回来了。何雨生爬上了村里最高的一座土丘,蹲在土丘边,从衣袋里掏出口琴,对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村庄吹了起来。他吹的是平常自己最拿手的一首曲子,叫《梅兰梅兰我爱你》,吹着吹着,他眼前满是赵雅芝的影子跳来跳去,就觉得也许可以改成《赵雅丽赵雅丽我爱你》,这么一想,吹得便格外动情,在黑夜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和热烈过,他觉得,就是现在赵雅丽来到面前,自己也会这么吹的,他什么都不怕了,他要回去找他的赵雅芝。

  回到歌剧团时,新闻联播还没有结束,他一边吃着泡方便面一边和门房的老头看电视,快到天气预报时,他的耳朵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便不争气地“嘭嘭嘭”狂跳起来,可是跳着跳着,他发觉有些不对头,没有回头看他也知道那脚步声不是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而是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而且下了楼,这时,从门房的破镜子里,他看到那个让他心跳的身影拐进了楼道的最边上一间,那是李团长的办公室,而现在离下班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办公室的楼道里幽黑一片……

  躺在杂物间的床上,何雨生觉得自己也许看错了,赵雅丽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钻进李团长的办公室呢,歌剧团谁不知道,李团长是什么样的货色,躲都来不及呢,如果是张莉还有可能,张莉和李团长的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他们都敢打情骂俏,孙宏良就在一次加班后的深夜看到张莉披头散发地从团长办公室溜出来。

  何雨生将桌上的闹钟拿到床头,盯着看上面的指针,8点还不到呢。他探头朝排练厅张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等到8点05分的时候,他的耳朵象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索性坐到了杂物间门口,抱着闹钟,等到8点半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看着一片漆黑的排练厅,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心也堕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何雨生像一只黑夜里的猫,蹑手蹑脚地下了楼。门房窗玻璃上电视机的光一闪一闪的,整个大院里显得格外安静。何雨生屏住呼吸将头贴在团长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许刚从亮处来到暗处,眼睛还没有适应,他想应该等一等。可是等了好久朝里看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何雨生觉得有些奇怪,低头看到自己手上居然还拿着闹钟,又觉得有些荒唐,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他想起下午在家里父亲的那一巴掌,是不是脑子被打糊了,眼睛打花了,他最后一次又朝窗玻璃里看了看,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离开吧。何雨生顺着楼道轻手轻脚地上楼,经过一楼半时,不经意一瞥,心一下又悬了起来,凤灵乐器厂的门灯斜斜地射在团长办公室的后窗里,一把赫红色的小提琴摆放在窗口的桌子上,提琴的琴弦上是一只兰草状的塑料发夹,这发夹无数次地出现在何雨生的梦境。

  何雨生翻过一座围墙,匍伏在后窗,窗户很高,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听到了“吱哑吱哑”的单人床被挤压的声音,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挣扎声,他的心仿佛要飞出胸膛,他努力踮起脚跟,可还是够不着,于是弯下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垫垫脚,手胡乱摸了一阵,找到半块砖头,这时他又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这次声音十分急促和清晰,几乎是在喊了,男人喊,赵雅丽,赵雅丽。女人喊,我,是我,我-留-下!

  “哐当”玻璃一下被敲碎,何雨生居然攀上窗栏跳了进去。女人率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抓起一件衣服跳下床便冲出门去。男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反应,小提琴的后座便与他的脑袋发生了剧烈的碰撞,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纵身压住他的上半身,何雨生举起那只闹钟,闹钟的外部是个铁制的三角形,这三角形一下一下深深地戮进戮出,不一会儿钟已经不是钟了,变成了一只淌着血的铁块……

  

  何雨生被押上法庭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了。在高大的法警押解下,瘦小的他显得很萎琐,说话更结巴了,询问他的姓名时,居然话不成声,以至于审判员不得不将声音提高八度,被告必须大声回答问题。审判进行的很不顺利,也许是害怕,被告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律师的辩护苍白无力,他甚至说被告的举动虽然残忍,却出于义举,是出于想中止正在进行的强奸行为。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支持,被法庭当场驳回。最后大概律师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便退作一边。后来法官最后一次对被告进行讯问。

  被告,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我,我……

  被告,你为什么杀人?

  我,我,我,被告人何雨生被一口气憋住了,黑瘦的脸都涨红了,变肿了,口中的话再不出来,仿佛会被活活憋死。

  大声回答!为什么?!

  我,我,我。这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何雨生突然挺直了身子,仰起头来,说出了那句话,一点都不结巴.

  他说:我――爱――赵――雅――丽!




选稿:芦村  来源:文学会馆  作者:吴 磊 (江苏泰兴)   [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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