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庄上要拆除旧房,我特地从二十里外的镇上赶回老家看看。为我遮风挡雨六十多个春秋的老屋,后面三间是先父当家立业时盖的,到我当家立业时又在前面加盖三间,六间老屋全是土墙、木梁,上盖麦穰。屋虽简陋,却冬暖夏凉,那时虽无电扇空调,住起来也还舒服,可是每年都要为它抹泥添草,修修补补,这也够麻烦。
我白天劳动一天,晚上回到屋里休息,一夜过后浑身的疲劳,就全部消散。冬天冷了老屋能为我防寒保暖,拆了真有点不忍心,实在有些恋恋不舍。
我的胎衣是埋在后面三间屋里的,我对它感情更是尤佳,自从我迁往镇上对它没有多年维修。屋上草烂了,墙也坍了。看上去怪可怜的。我与老屋寒来暑往,有割不断的情丝,叙不完的话语。由于多年没来居住,庭院中杂草丛生,青苔如毯。
党的惠农政策给农民带来了富裕。农民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有的迁往城市,有的搬到新村,都住上了楼房,我也是其中一户。
我童年时期,房前屋后大树参天,遮天蔽日。鸟声躁躁,蝉鸣蛙叫,到了六十年代,树木被砍伐个精光,草也不长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草木茏葱绿树成荫。离它不远处的新农村更是高楼林立鸟语花香。这是老屋亲眼所见。如今村民们都离你而去。这是时代的前进,社会的发展。量你也不会见怪,更不会生气。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屋毗邻的主人们。不是今天他家的猪拱她家的菜园,就是明天她家的鸡啄了他家的麦苗,整天咒爹骂娘,吵闹不休。为了争夺一寸宅地大动干戈,打得头破血流。当地农民有句谚语“穷死奸,饿死吵”。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如今搬进了新居,再也听不到叫街骂娘的了,邻里之间不是今天他送她家一碗肉饺,就是明天她送他家一盘甜棕。逢年过节都走到一起唱歌跳舞,喜笑颜开,乐不知倦。
我在老屋里有喜悦,也有悲伤,我父母在壮年时就是在这老屋里因饥饿谢世的。这种苦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是小辈们没有见到,也是不相信的。来看拆房的人,有的欣喜不已,也有说三到四的,议论纷纷,各持己见。有位九十多岁的老翁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活到今天,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他从自家的屋梁上抽下一根朽蚀了的椽子说:“让它留给我的小曾孙,让他记住他祖爷爷当年住的房子是啥样子。”
我面对即将消失的老屋,抚今忆昔,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正在我沉思之际,推土机一声轰鸣......残垣断壁的老屋,在隆隆的推土机声中化为平地。
告别了,与我相依相伴了七十年的老屋,我深信小辈们在这片沃土上定能开辟出新的天地,会把她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
|